第18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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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憋了几日,终于决定寻个机会,趁着四下无人和陛下求个明旨,问问这选秀的差事到底怎么操办。

这一日正好议政阁那边来了奏报北地战事的折子,北地的折子皇上一向最着急看,斋儿便寻思着趁着递折子、沾沾贺将军捷报喜讯的光,请示一下圣意。

揽政殿里燃着细细的檀香,一片寂然,只有御案上皇帝翻动奏折哗哗的声音格外清晰,斋儿捧着议政阁送来的折子,小心翼翼的弯腰陪着笑道:“皇上,议政阁那边又得了北地战事的奏报,王老大人叫奴婢立刻送来给皇上过目呢。”

裴昭珩正在批着关于户部清算去年亏空情况的奏事折子,先帝在时虽然朝野平稳,但是对底下的许多贪墨和营营苟利之事,其实已经是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经常雷声大雨点小,犯了错通常只要不是戳到先帝的心窝子上,都是能饶便饶了,左不过革职罚俸训斥几句,所以才得了个仁君的贤名,如此虽然瞧着一片歌舞升平,其实国库却已经连年亏空,眼下再想找补回来,绝非一日、甚至一年半载之功。

这堆烂摊子,前世裴昭珩便已经收拾过一次,此刻说是轻车熟路也不为过,但是真的摆在眼前,看着那折子上一个一个的名字,还是不免觉得火气上涌,有些心烦意乱。

他放下笔,揉了揉眉心,闭目眼前出现的却是子环漆黑明亮、爽朗干净、带着笑意的一副剑眉星目——

这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分明也不是第一次和子环分开,但此前却从没有一次像这次这般心神不宁,无论朝会、看折子、甚至行走坐卧,一闭上眼便满眼满心全是子环的模样。

他神情静静的看着奏折上一行一行密密麻麻的字,实则却一点也没看进脑海里,那些墨迹倒像是在他眼里变了个样子,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字,却忽然陌生的很,如同第一次看见一样。

裴昭珩正神游天外,忽然听得斋儿的声音,恍惚了一会,才回过神来方才他说了什么,顿时精神一振,立刻道:“是北地的折子吗?拿上来。”

斋儿立刻依言捧着折子到了御案前递给他,又等着皇帝翻开奏折看了一会,才又小心翼翼的陪着笑问:“陛下,奴婢刚刚接手内务司,有件差事怕办不妥当,也实在不明白该怎么办……故而……故而想和陛下请示一二……”

他字斟句酌、心惊胆战的说完,又很有耐心的等了一会,可御案那头的皇帝却一言不发,只字未答。

斋儿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他不会是哪里说错了话吧?立刻偷偷用余光打量了一下皇帝,却见他目光仍是落在那封奏折上,神情有些怔然,倒像是……倒像是……

愣住了?

斋儿感觉到有点不对头了,但他话已经出口,开弓没有回头箭,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又问了一句:“皇……皇上……?”

裴昭珩的意识还沉浸在手里这封奏折当中。

前半部分是捷报,承河大军一路高歌猛进,北戎人落荒而逃,雁陵成功收复,他虽不意外,毕竟领兵的人是子环,但也一样为此高兴,可后半部分看下去……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几乎叫他如坠三九寒天——

等看到最后一句,那短短的“贺将军危”四个字,已然是遍体生寒。

只是刀伤……只是刀伤……怎么会这样严重?

那汗王刀上有毒……既如此……解药呢?为什么他们没有去找解药,而是只发回朝廷,给他看这么短短一句钻心蚀肺的“贺将军危”?

裴昭珩久久不答,斋儿已经不敢再问了,聪颖如他,也已多少猜出几分这封奏折里大约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但此刻后悔也没有用了,只能闭嘴再不多言一个字,噤若寒蝉。

裴昭珩合上那封奏折,拿着它站起身来缓缓行到殿门前,顿住了脚步。

斋儿跟在后面,想要打量皇帝神色却又不敢抬头,正自纠结着,却听那头裴昭珩站在殿门前忽然道:“你去议政阁传讯,奏事会提前一日,让他们明早就进宫来。”

斋儿犹疑了片刻,终于还是没敢再问选秀的事,只低头恭声道了句:“是。”

便立刻悄声退下去了。

揽政殿外满庭枝头堆雪,未见一点春意,仍是料峭冬寒。

第131章

半明半寐的朦胧中,贺顾脑海里却忽然想明白了方才追进天月峡时,他心中微觉有些古怪的原因——

穆达好容易才逃出生天,就算他身边亲兵个个悍勇精锐,可又怎么敢赌他们就一定会穷寇不追?

一旦被追上,落进贺顾手中,那穆达便可算再无生路,天月峡这地方傻子也能想到是从雁陵回到瀚海雪原最快的路径,穆达能想到,他们自然也能想到,他却还敢走峡,难道就不怕一个不好,真被追上捉回去吗?

穆达被擒,北戎人便群龙无首,与一次进犯不成落败而归的后果,严重性不可同日而语。

但穆达还是走了天月峡,这便只能说明,他心中有把握能从天月峡全身而退,天月峡的另一头,多半已有北戎人的援兵朝着这边来了,只是穆达大约也没想到,他多半原是十拿九稳想着,只要越朝将军不敢只身前来,还要清点人马带上部下追他,便脚程累赘,怎么也追不上,可却没想到半路杀出宗凌这个程咬金,拖住了他们,一招不慎,落入了援军埋伏,就是再后悔也没用了。

穆达……他必然是想拖的,拖到那头北戎人的援军来了,他便还有一线生机,所以方才才会始终不动声色,直到看到情势再无挽回余地,才忽然暴起伤人。

贺顾想明白这一层关窍,然而身上却已经愈发酸痛,眼皮也好像重逾千斤,他想要开口说话提醒宁浪征野,让他们赶紧动身离开,喉咙口却好像压了一块巨石,怎么也发不出声。

只在一片混沌之中,隐约感觉到好像被什么人背上了肩背。

一颠簸,贺顾合上的眼皮底下,瞳仁便又稍稍一动,精神也微振,他实在害怕自己真的昏睡过去,宁浪和征野他们误了事,便狠下心来在舌尖狠狠咬了一口,立时感觉到一股剧痛从舌尖钻心而来,直击肺腑,几乎疼得他从天灵感往下全身都打了个哆嗦——

背着他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惊喜的叫了一声:“将军,你还清醒着吗?!”

托这一股剧痛的福,贺顾虽仍然睁不开眼,嗓音干涩,但好歹能说出话来了,他语音极低,喘了两口气才在那人耳边道:“……快走,雪原那边……有北戎人要追上来了……看好穆达,再不能出纰漏,否则我拿你……拿你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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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陵,承河大营驻军帅帐。

穆达的那刀毒实在古怪,宁浪征野等人带着贺顾率队回到雁陵,一连三个军医看过,都是束手无策,只相顾默然叹气摇头,看的征野心中愈发焦躁。

本以为刀上是什么剧毒,可五日过去,将军却仍然好好活着,他们只喂得进去一些清水,尽管如此,贺将军却也已然与活死人无异,在榻上躺着毫无知觉,怎么叫也没有一点回应,许是征野的心理作用,越瞧越觉得他家侯爷已然出气多进气少,急的简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问旁边垂首沉默不言的宗凌道:“你那日真的听到侯爷昏迷过去以后,又说话了吗?”

宗凌也不知是焦心,还是好几天没怎么喝过水了,嘴唇干的全起了皮,沉默了半晌才道:“……真的,但将军只说了北戎人有伏,要追上来,叫我们快走,再没说别的。”

他一答话,征野便来气,只瞧着便恨不得给他两拳,但他跟着贺顾这许多年,终究心里还是不愿违逆贺顾的意思,宗凌既然是贺顾救回来的,他便也不会逞一时意气擅自处置。

只是冷冷的看着宗凌,鼻腔里冒出一声低哼,转开了目光。

宁浪在旁边瞧着气氛不对劲,连忙道:“好了好了,言兄弟也别生气了,说到底当时分明和将军说的好好的,若是情势不利就不叫你们进来,也都怪我!错估了穆达和他那些狗腿子的实力,叫将军进峡接应我,这才……唉!回头我自去领罚,要杀要剐,我宁某人都受着,绝无二话就是了!”

征野道:“宁大哥有什么错?本来这么几个北戎人也不是侯爷的对手,咱们分明都已胜了!若不是有人连一个穆达都看不好,连累的旁人为他送了命,又连累的将军受伤中毒,咱们分明……”

宗凌听得脸色发白,道:“……都尉不必说了,是我违抗军令,是我……是我对不住将军……有什么罚,我与宁大哥也一样忍了,要杀要剐,宗凌自会领受。”

征野怒道:“你好厚的脸皮!宁大哥何错之有?若不是咱们念着同袍情谊,不忍心叫你丢了命,宁大哥何须以性命相搏去救你?你又有什么脸面和宁大哥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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