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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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迟道:“无妨,既然陛下有旨,届时谁若敢不认,将军便只用它来清君侧就是了。”

贺顾道:“我还有一事不明,这旨意中,陛下说交我接掌的承河神武营、锐迅营,这些……这些不都跟着杨将军到布丹草原去了吗,我又如何接掌?”

燕迟道:“这事将军不必担心,陛下早有安排。”

他顿了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摇摇头低声道:“只是当初陛下安排时,我也着实没想到,陛下竟然是……”

贺顾没听清楚他后面说的那句话,急道:“既要我领兵救驾,那总得叫我知道这些人马都在何处吧?如今什么都看不着,我也只有麾下这两千兵士,纪鸿手下京畿禁军可是数万之众,且又都全是精锐,这驾叫我如何救得?”

诚然,这道圣旨实在来的振奋人心,贺顾以前跟着贺老头在承河呆过,自然知道神武营和锐迅营都是承河大营里数一数二的精锐,若能得此二营相助,不说一定力压纪鸿,但起码也有了几分胜算,不再是以卵击石了,可是单有圣旨和一个游骑将军的名头,兵马的影子却是一个也没见着,这有什么用?

燕迟猜到他在担心什么,道:“侯爷不必担心,人马都在阳溪,当初陛下虽把这道密旨放在卑职这里,命卑职一得了信便将其传于侯爷,但昨日周兄弟来的忽然,侯爷又走得急,一时二营也不得整备,卑职临走前已叫人去通传了,最迟不过两个时辰,他们便会追上来了。”

贺顾怔了怔,道:“什么?你是说……神武营和锐迅营真在阳溪?我怎么没……”

话还未问出口,贺顾脑海里电光火石之间,却忽然想到年前那伙逃难的流民见到山匪,还有后头他追着佘偏将在峡岭上发现的异状,以及就在昨晚上,言定野才跟他说过的话——

“我就是前些日子奉命给军马筹集粮草,无聊算了算,总觉得剩下的军马和吃用的粮草数目对不上。”

贺顾心头忽然一片清明,几乎转瞬便明白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抬目去看燕迟,燕迟却只是望着他微微颔首,并没再多言。

贺顾嗓音有点干,道:“这么说……陛下……陛下是早就……”

他闭了闭目,也不去计较这整整大几千人究竟是怎么在阳溪左近藏匿行迹的了,只顿了顿,才继续道:“那这二营如今是谁在管?”

燕迟道:“此人侯爷也见过,等一会见了,就知道了。”

贺顾“噢”了一声,道:“是么?我见过?”

周羽飞却在边上听得不知怎么的急了起来,道:“那燕兄的意思是,还得等这二营人马来了,咱们才能上京救驾么?”

燕迟闻声一怔,转头去看周羽飞,道:“不错,我也知道救驾之事十万火急,但如今京畿既已戒严,倘若侯爷这头人手不够就贸然冲击城门,恐怕胜算不大。”

“周兄弟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吗?”

周羽飞闻言,果然脸色变了,来回踱了几步,连珠炮一般道:“我自没什么不妥的,只是恐怕宫里那边却拖不得了,我这一路跑死了好几匹好马,就是怕耽搁了时辰,不瞒你们说,宫里英鸾殿守了个水泄不通,二位可知道……我是怎么混出来的吗?”

贺顾心中莫名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喉头一紧,道:“……怎么出来的?”

周羽飞抬起头看着他,疾声道:“是王爷,王爷要见太子,太子本来不允,后来不知王爷叫人给太子带了什么话,他又同意了,我跟着王爷一同出了英鸾殿,这才得以脱身的。”

贺顾呼吸一窒,半晌回过神来才疾声道:“你是说……三殿下单独去见太子了?”

周羽飞点头道:“不错,虽说……虽说是王爷带话过去要见太子,但早先几日英鸾殿里变了花样的闹,太子也不为所动,我走之前,却忽然松口,还肯见王爷了,我总觉得不大对劲,如今王爷一个人,倘若太子真的疯魔了,混不吝要三殿下的命,这也不是不可能啊……”

贺顾脑海一阵发晕,脚下却站的极稳,巍然不动,他深呼吸了两口气,待眼前恢复清明,才闭了闭目,睁开眼便转头看着燕迟,沉声道:“我知道燕大哥在担心什么,只是此刻,却等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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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揽政殿。

距离除夕宫宴那一场惊变过去,已是第八日了。

窗外头天光破晓,晨阳正好,揽政殿虽然烧着炭火,却是一片冷寂。

宫人替太子搬了张长椅,太子便这么闭目坐在御榻之畔,一言不发。

御榻上的老皇帝嗓子眼里传来一声极低的轻哼,像是刚刚从混沌的昏睡里醒来,又像是在忍耐着什么难言的痛苦。

太子垂着的眼睑颤了颤,却没睁开眼,只是口里低声道:“父皇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皇帝躺在御榻上没有出声,眼下他又没了一点动静,就仿佛刚才那一声没能按捺住的低哼不曾存在过一样。

太子声音淡缓,似乎毫不着急,优哉游哉道:“无论父皇信与不信,闻修明便是此刻,都还没觉察到任何异状,孤可是把闻贵妃写给她哥哥的信,原封不动、安然无恙的递到了他手上,他眼下未起分毫疑心,还放心的很,正在操心他那宝贝女儿的婚事呢。”

太子声音里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讥诮,皇帝闭着眼听了,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布满细细皱纹的眼皮底下,眼珠动了动。

太子知道他醒着,倒也不着急,他握着长椅的扶手,拇指在雕刻精致华美的花纹上摩挲了一下,道:“闻家这样一家子的蠢货,竟然还敢打储位的主意,以为就凭二弟那猪一样的脑子,也能坐稳大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父皇倒也能忍得他们,真是好涵养,这点孤倒的确不如父皇。”

皇帝顿了顿,道:“……贵妃并无什么妄念,她是个本分女子。”

皇帝忽然搭理他了,太子显然有些意外,微微睁大了眼睛,半晌才嗤笑一声,道:“孤还以为……除了姨母,父皇对任何女子都是不屑一顾呢,原来您倒也会为闻氏这样的庸脂俗粉心软,让孤想想是为什么?本分……可是因为这个么?”

太子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沉郁,低声淡淡道:“在父皇的心目中,是不是只有像那姓闻的女人一样,能本本分分,丝毫不为父皇偏宠姨母心生嫉恨的‘本分’女子,才是好的?”

皇帝沉默了一会,睁开了眼,远远望着太子,低低道:“元儿,你的妄念……太多了。”

裴昭元哼笑一声,道:“妄念?什么是妄念?就因为儿臣替母后不平,儿臣还记挂着她,便是心存妄念?母后是您的结发之妻,她去的那般痛苦,儿臣只是想替母后和父皇求个追封,便能让父皇勃然大怒,关上儿臣半年的禁闭,此后再也不假辞色,对儿臣全是惺惺作态、虚情假意……”

“妄念……难道儿臣是肉体凡胎,是凡夫俗子,儿臣有妄念,父皇便是万乘之躯?父皇就真是千古圣人?是天命所归?是神仙中人?难道父皇便没有妄念了吗?”

皇帝没有回答他。

只是躺在御榻上一言不发的半睁着眼注视着他,嗓子眼里冒出一声浑浊的咳嗽,然后低叹了一声。

他不回答了,太子便吸了吸鼻子,忽然站起身来,看了看窗外的天光,转头道:“父皇就是再拖,也拖不出什么名堂来,闻修明来不了,难不成父皇是在指望杨问秉?事到如今,便不瞒父皇了,杨将军也是儿臣的人,且他眼下还在布丹草原上呢,再让儿臣想想,父皇还有哪些救命稻草……”

太子沉思了一会,似乎是真的在认真的回想,然而此刻殿内父子两个却都心知肚明,此刻还需得他想什么?他既敢做到今天这地步,哪一处不是千算万算,皇帝所有的退路,哪一条不是被他堵死了个严实?

不过是在做个假样子,羞辱病弱无力的皇父罢了。

太子想了半天,才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用食指点了点太阳穴,道:“啊,难不成父皇是在指望那全是臭鱼烂虾的昆穹山驻营?恕儿臣直言,周振飞其人,见风使舵、市侩贪利有余,胆气却是一点也无,此人什么好处都想捞一点,责任却从来丁点不沾,父皇若是指望他未见虎符便有胆魄发兵救驾……那儿臣劝父皇还是清醒清醒吧。”

皇帝却摇了摇头,道:“元儿只知看表象……周振飞,可决不是这样的孬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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