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宿(1 / 2)
门是在子时的时候被推开的,静谧的风伴随着敞开的大门吹进客栈,小二揉了揉眼,但仍觉得困意直泛。
进来的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子,长得不算好看,但一双凤眸却如同沉入了南方的山水里,让人不由觉得这张普普通通的脸也跟着好看了起来。
“二位是住店还是?”小二见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男子,那男子的脸埋在他的怀里,看模样像是睡着了。
“住店。”男子的声音很轻,似乎是怕惊扰到怀里的人。
“好嘞,您请随我来。”小二殷勤地将两人引到了楼上,开了一间房后又很识趣的退出了。
耀将苏灵郡放到床上,拉开被褥替他盖上。
看着眼前熟睡的人,他的脖子上还残有错乱的吻痕,耀嘴角的弧度不由弯了几分。
“苏苏……”他握住苏灵郡的一只手,覆在了自己脸上,“有时候,我们确实不能活的那么清醒,你看,你算到了那么多,却算不出那天在石洞里的如果真的是耀,他根本不会告诉你真相。”
“你就当我是耀吧,这样日后再忆起时,还可以当作宿醉一场。”
睡梦中的人长睫轻颤,微微偏过了头,似乎仍然沉浸在梦里。
“苏苏……我不想拖累你,”他紧紧握住苏灵郡的手,吻在了他的指骨上,“很多时候,我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好怕哪一天我会因此伤了你,我不能再拿你去赌了,我要你活着,好好的活着,而不是在这份感情的余烬中苟延残喘,愈沉愈深。”
黯淡的烛火映亮了他沉郁的眸子,仿佛透出了淡淡的暖意。
“苏苏啊……”他一遍又一遍呢喃着他的名字,仿佛可以抚慰往事的艰涩,让自己的前路看起来不再那么漫长无望。
然而睡梦中的人是听不见的,柔柔的暖风从窗口灌进来,他微微瑟缩起身子,依赖似的蹭了蹭耀的掌心,沉沉的睡着。
绵绵密密的思绪潺潺而涌,耀闭着眼,像是回到了过去,他看见了炉子里的辟寒香,还有一半尚未燃烬,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仿佛四肢百骸都不再那么冷了。
他们的一生漫长而又艰辛,在经历了颠簸流转之后,终于寻得了半生的归宿。
“道长……”朦胧中,苏灵郡忽然低低梦呓了一声,那声音里仿佛带着无尽的贪恋,让耀忽然觉得自己的诺言许的太过轻易,不过寥寥几句,却在此刻显得如此沉重,那些无法诉说的话,只得消弭在唇边,言不由衷。
相对的寂静中,他缓缓的放下了苏灵郡的手,目光变得坚定而深沉:“如果你苏灵郡注定要经历这些磨难与坎坷,那些棘人的荆刺,就由我代你去承受。”
***
七日后,苗疆。
日暮初起的时候,耀在山麓的尽头按辔而行。葱郁的草木掩盖了他的身形,千里的日夜兼行,已经让他的面上渡了不少的风尘。
虽是春天,但苗疆的草木却早就葳蕤茂盛,远处的竹楼里升起了冉冉炊烟,笼罩在暮色之下,他迎着湿冷的夜风,继续向十陵教前进。
脚下的土地松软而潮湿,不过行了几步,鞋上便沾满了泥土,可见不久前,这里应该刚下过一场大雨。
踏过重重的密林,耀忽然迟疑了一下,然后转身向远处的村落走去——他要以最好的状态来了结君长川。
之前帮君长川做事时,也曾和不少的蛊师打过交道,像如今这种天气,是蛊师们操控蛊虫最佳时机,那些被养在深处的五毒从湿而软的泥土中破土而出,游弋在山麓的各处,等待着蛊师们的召唤。
绕过那些缠绕着的葛藤,耀终于来到了隐在浓雾之中的一座竹楼。
竹楼精简,只有两层,他将马缰拴在一棵树上,指尖一点,立马有细碎微小的声音从地底传出,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拼命从泥土的细缝中挤出。
不过片刻,竹楼的二楼被人打开,有人匆匆奔下,单膝下跪:“属下长夜恭迎左护法归来!”
“不必了。”这几日的奔波让耀感觉到疲惫和乏力,他只手揉了揉太阳穴,径直向竹楼里走去,“君长川那里如何?”
“自从上次望月砂击退了他派出去的那波杀手,他就没有动静了。”长夜紧跟在他的身后,“前段时间听教内的人说,他让初少主在长安继续寻找你的下落,不过幸好你已经离开了。”
“哦?是么?”耀侧过头,嘴角的弧度微微扬起,“那个初少主连自己先生的事都忙不过来了,有空管君长川?”
“这正是我想说的。”长夜颔首,继续说道,“不知护法这次回来,是已经做好了第二次刺杀的准备吗?”
“是,我这几日要调整一下状态,然后再联络一下其他人,”耀顿了顿,眉头渐渐敛起,“这回,我会做好最后一次的准备,不成功,便成仁。”
长夜没有说话,只是驻足静默凝视着这个挺拔如临风玉树的男子。
认识耀的时候,是在去年的秋末,他是被君长川新带回来的爱宠,而自己那时还是高高在上的左护法。
这个没有来历的人,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便成为了小教主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剑,他凌厉狠毒,却也极难驾驭,而就是这样的人,让小教主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新鲜与兴奋,也开始变得极为在意他。
长夜至今都记得,在那样深的夜里,君长川把他丢进了用来蓄养蛊虫的毒窟里,而理由不过是,他不再需要他了。
十八岁的他,就这样怔怔地看着立在君长川旁边的冷色男子,万念俱灰。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再度睁眼时,入眼的会是这个看似妖冶的男子,他背着自己,满身血痕的从毒窟里带自己找到了出去的路。
他将自己抱到了这处破旧的竹楼,几次的命悬一线,都被对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他高烧不退,他就陪在他身边,甚至不惜冒险去十陵教里偷君长川的解药,任凭自己怎么挖苦打骂也不愿离去。
自那以后,他便誓死随从这个叫做耀的男子,他不知道他的过往,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他只知道,这个叫做耀的男子,是他此后唯一追随的人。
而前不久的那场刺杀,也是他动用了自己在十陵教残留的那部分手下与耀里应外合,才挫败了无数的围攻,然而让两人都意外的是,君长川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提前做好了准备,才堪堪躲过一劫。
九死一生之后,他便潜伏在这个破旧的竹楼里,日日盼着这个男子的归来。
“君长川一直没有怀疑过你的人吗?”耀背对着他,看不见神情。
“没有。”长夜摇头,“君长川甚至不知道我没死。”
“他那个蠢货,能知道什么?怕是死到临头了都不知道。”耀冷然笑道,“我在来的路上,听说再过不久墨云观就要进攻了,而我们要在他们之前,解决掉君长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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