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昭瞢闇(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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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疯了?!”欲雪的天气,君长川站在初奕旁边,看着对方无所谓的拨弄花草,他心头气不打一处来。

他前几日收到对方的来信,信上内容简短明了——苏灵郡疯了,灵枢一事得暂且延后。于是他马不停蹄地从苗疆赶来,甚至连轿子都没坐,为的就是想跟初奕商量对策,谁知这人居然漠不关心的在这修剪花草。

“嗯。”初奕淡淡的应了一声,继续修剪着院中的花草,声音不紧不慢,“只有他知道灵枢的下落,所以这事得暂且缓缓,等他日后恢复了再说。”

“恢复?”君长川不耐烦的把他手中剪刀抢走,扔到了旁边的仆人托盘中,吓得仆人一抖,险些失手摔了。

“那你之前怎么不要?之前两个月你都在干嘛?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时候疯了?你就没想过他是真疯还是假疯?”

“真疯也好,假疯也罢,我自有公论,他之前情绪不太稳定,问了也是白问,况且,你以为他会随随便便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出来?”初奕翻了他一眼,挥手示意仆人退下,“不要在我这里发脾气,有性子就回你十陵教使去。”

“呵,别以为本座不知道你就是想护着苏灵郡,”君长川冷眼看着他,忍不住讥讽道,“你护得了他一时,你护得了他一世?等你死后,本座看你拿什么护着他,他跟白素清的这一战势在必行,量你也没什么办法阻止。”

萧瑟的冷风吹起了初奕舒袍缓带的衣衫,他终于抬起头,目光聚在了君长川脸上:“我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教,他是疯是好,也轮不到你来管,只要我在一天,他就会平安无事一天。”

他言罢,扬袖向屋中走去,不等君长川开口便冷不丁的下了逐客令:“你让薛景阳去洛阳的事,想必沈尧已经找过你了,你应当回去坐镇十陵教,免得墨云观攻进你们,你这个做教主的还不知道。”

“这件事本座自有分寸,现在谁不知道你六道盟与我十陵教是一伙的,他们查不清你六道盟,如何敢来我十陵教?”君长川皱了皱眉,忽然径自转身朝阁楼里走去,“本座要去看看苏灵郡,看他到底是装疯还是卖傻。”

他的速度很快,转瞬便消失在了院中。

初奕回过头时,天空已经有雪花缓缓落了下来,长安的严冬总是如此凛冽,仿佛冷到了骨子里。

不远处,还能依稀能看得到城楼高高翘起的檐角,隐隐绰绰,快要被雪色覆盖。

长安城鱼龙混杂,便是最好的隐蔽之处,六道盟自创立之日起,便以皇亲国戚的身份一直埋伏长安,甚至连音瑶阁都无从察觉。

也不知明年还有没有幸再看一回长安的雪了。初奕站在廊下,叹息。

其实在被魔君救回魔界的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这颗棋子,终将会被遗弃,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匆匆忙忙,眨眼便是八年。

再过不久又将是一年新春,满目的万家灯火中,嬉闹声依旧,世事总是如此,冥昭瞢暗,谁能极之?

有喜有悲,如月有阴晴圆缺。

哪有什么十全十美之说,不过是人对美好事物的遐想罢了,生命代代不息,亦不过荣枯有时而已。

初奕回过神,微微咳嗽了一声,脑海里又一遍闪过君长川方才说的话,顿时失了色。

“君长川!”他惴惴不安的向苏灵郡的房间走去,心里隐约有了几分猜测——这个人一定会用薛景阳的事去激他。

果不其然,等他来到地方时,君长川已经遣散了侍女,有恃无恐的从怀里拿出了一支簪子。

“阴阳簪?”初奕惊了一瞬,“你如何——”

“耀交给我的,阴阳簪识主,却也得听主人的命令。”君长川顺手把簪子收进了袖中,忽然对着他露出了个诡异的笑容。

初奕毛骨悚然的往后退了一步:“你可以回去了,我不准你动他……你!”

他的话音未落,君长川的手指已经点在了他的穴上,随后又封住了他的哑穴。

“别那么多话,本座自有分寸。”

初奕愠怒的看着他,身体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君长川只身一人走进了屋子,随后又转身插上了门栓。

屋子里寂静如死。

帘影在微风里摇晃,有人沉坐于榻上,长长的墨发散下,眉目温和清雅,眸光空洞散淡。

他怀里紧紧抱着一副九针,怔怔的坐在那里,像是失了魂一般,连有人走到了面前都毫无反应。

君长川站到了他面前,语气一如初见时的那般轻佻:“阿郡,你可还记得本座?”

苏灵郡颓然的垂着头,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神志涣散恍惚。

屋外的雪飘飘扬扬,比往年来的更要大些,屋内由于初奕一早的嘱咐,已经换上了火盆添热,就连他的榻边,都被放上了几个暖炉。

看来初奕真的很在乎这个先生啊。君长川忍不住想要讥讽,但话到了嘴边,反而觉得没了意思,于是转口道:“阿郡,你看看本座,你看看你认不认得本座?”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屋中显得格外清晰,但对方却是恍若未闻,一字不答。

“啊?”在君长川徒然伸手捏住苏灵郡下巴的那一刻,他终于蓦地一震,喉中发出了一个短促的音节。

“阿郡,你认得本座对吗?”

“咳咳咳……”不等下一句的开口,苏灵郡忽然猛地咳嗽起来,他身体在不可抗拒的颤抖,仿佛被抽光了最后一口气,他的脸色在迅速变白,但奇怪的是,他的下唇异常红润。

君长川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他的唇角有血在溢出。

“怎么成了病秧子?”他下意识的想要上去扶住对方的身体,却不小心碰倒了榻边的暖炉。

暖炉倒在地上,发出了沉重的响声。

初奕还站在门口,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急切的想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怎么也冲不开君长川点的穴,不过片刻,他的额头已有细密的汗珠渗出。

屋内的咳嗽声断断续续,苏灵郡清俊的脸上逐渐浮现了一种无力的苍白,他无神的看着君长川从袖口中掉出来的东西,目光徒然凝滞了一下。

那是一支簪子。

君长川似乎也是注意到了这点,他把阴阳簪从地上捡了起来,送到了苏灵郡眼前:“你认得它对么?墨云观的阴阳簪。”

“墨云观……”苏灵郡怔怔的看着那支簪子,轻声重复了一遍,“墨云观的阴阳簪……”

好熟悉……为什么这么熟悉,他神色涣散的坐在榻上,眼前逐渐被一片赤色覆盖,满目疮痍,所有的一切都在扭曲旋转着,他看见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又像是墨色的山水,一滴滴浸染了他的天地。

道长……是道长么?

他不知不觉地伸出了手,想要去拥抱那个隐在墨画中的人影,然而他刚要触碰到,那片墨色徒然消散,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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