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待故人归(1 / 2)
用完早膳,即便苏灵郡再三推脱,薛景阳还是带他去了街上,想要找一把合适的木剑来教他练剑。
“苏苏以前是何门派的?”薛景阳买了一把拂尘在手中把玩,拂尘被他搭在臂上,竟真有那么一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苏灵郡则走在他的身侧,瑰姿艳逸。两人并肩而行,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年轻女子的目光。
他莞尔一笑,回道:“风雨阁。”
“溪云初起日沉阁,风雨欲来风满楼。风雨阁这名字取得倒挺雅致。”薛景阳咋舌,“但自从陈靖在十年前自甘堕落,风雨阁就彻底走向衰败了,外忧内患,你在那里应该也学不到什么东西,还不如早点撇清关系。”
“陈阁主只是一时看不开罢了。”苏灵郡看着街边形形色色的物品,不由喟叹,“君子之泽,五世而斩。风雨阁阁主为情所困已有十年之久,可惜了他那么好的名声,终究是落败了。”
“七情六欲,斩不断,理还乱。”薛景阳一笑置之,“陈靖没什么可惜的,可惜的是风雨阁,好好的正道门派,竟因为一个废物而荒废成这幅德行。”
苏灵郡:“道长何出此言?即便陈阁主再不济,他也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又何罪之有?”
薛景阳:“将风雨阁荒废如此,这难道不算罪吗?”
苏灵郡:“看人,不能一概而论,他只是无心再掌管门派了罢了。我若是他心仪的那位女子,他这么痴情,我会很高兴。”
“身为阁主,就该担得起大任。呵,也不知风雨阁的人到底拿了他什么好处,能让他这种为了女人自断前途的废物继续掌管门派。”薛景阳走到一个摊位前,将桌上的桃木剑挨个拿起来看了一遍,最后冷笑两声,放了回去。
“罢了,都是些无用的东西。”他阴沉沉地说完,把拂尘一甩,快步离去。
苏灵郡跟在他的身后,实在想不通他怎么突然就变脸了,是因为方才说道风雨阁时二人看法不同吗?看他的反应,应该不是,是剑不合意吗?好像也不是……那是怎么了?苏灵郡几乎是小跑才追上他的,不过仔细想想,这个人的性格本就是阴晴不定的,喜怒哀乐都藏于心,显于表。
难道是他发现自己在说谎了?苏灵郡心头一紧,试探地问了两句。
但好在薛景阳根本没有在意,他挑眉,问苏灵郡:“你修炼过术法吗?”
“嗯,皮毛而已。”苏灵郡点头,“宗门只修其一,但仙门里两种都修。”
薛景阳哂笑:“我看你懂得蛮多,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苏灵郡:“……”
薛景阳:“本道之前在墨云观修炼道术,主修阴术,但更喜欢阳术。”
苏灵郡:“那道长为何不一开始就选择阳术?”
薛景阳:“怎么?难道你以为选阴术阳术是喜欢哪个选哪个吗?人是属于天地间的一种生物,在星辰演变下,你的命运相交于五行,属阴属阳,你没办法决定,是天定。”他指指天,又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道家讲究一个玄字,墨云观虽为天下第一道,但又怎么能与天相抗衡?人世间看不破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即便是段天师,也有看不懂,测不出的天意。”
苏灵郡:“段天师一生戎马,竟也有看不破的东西。”
薛景阳:“仙者就能卜算天意吗?如此愚昧的话,可不像你会说出来的。”
“是我愚昧了。”苏灵郡浅笑,没有解释。
其实并非他愚昧,而是神祭推崇的是一个字“儒”,重尘世,平天下,多会融入凡尘中。
道家却与之相反,他们重“玄”,崇“玄”,亦称玄门,超尘世,讲自然,不喜欢与外界打交道。
这也是白素清为什么看不惯墨云观的最主要原因,儒道释三家本就是同源不同根的。所以,他更不会让门下弟子去学道法。
薛景阳薄唇抿起,鄙夷地笑了一声:“走吧,本道给你做一把木剑。”
“麻烦了。”苏灵郡道。
***
烈日当空,不大的茶摊旁,一袭紫衣,丰姿绝逸。
楚蓝把杯中的茶饮完,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
他被骗了,那人指的路根本不是往姑苏去的路。
已经连着走了两天两夜,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
“老板,这是哪里?”楚蓝用手臂支着下巴,累的双目半阖,昏昏欲睡。
他用两天时间才走出那片林子,现在,他除了累以外的感觉就是腿要断了。
“这里是渎川,再往前去就到了木渎镇。”老板客客气气地回道。
“噢,多谢。”他把脸埋在胳膊里,气不打一处来。
“死明意,怎么还找不到我!”他恨恨地咬牙切齿,一边希望明意赶紧找到他,一边又因为他找不到自己而生气。
“附近可有水源?”楚蓝扶着桌子起身,问道。
“往前走就是太湖了。”老板指了指前面的小路,“离这不远,你多走几步就能看到了。”
“知道了,谢谢。”他顺着老板指的道,一瘸一拐地朝湖的位置走去,没走几步,便看到了一片湖,湖色蔚蓝,烟水空蒙,霞光掩映下浪静波平。
他走到湖边,蹲下身,捧了一捧水洗脸,然后从怀中扯出一方女子用的素帕擦净脸上的水。
湖水明净澈底,倒映着楚蓝端正的五官。他左顾右盼,趁着四周无人,把鞋袜脱掉,卷起裤腿,把脚放进水中浸泡。
沁凉的湖水如丝绸般光滑细腻,挠地他甚为惬意。
好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他满足地平躺在绿草地上,任凭湖水抚摸着他的双脚。
那一年夕阳垂暮,策马逸尘而来的人,曾是他欢喜逾恒的期盼,但没过多久,这一切都随着那场突如其来的变节如幻影般消失不见。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人再见过她的身影,自姑苏一别,竟是永年。
自那以后,他便失去了让他翘首以盼的身影,失去了让他心心念念的不归人。
他开始怕死,他怕她在某天会突然回来找不到自己。
但是白驹过隙,不归人终是没有再回来。
他的性格也由此变得暴躁起来,借酒浇愁,几乎成了他唯一能消遣度日的方法,可即便如此,他的心伤也未曾好受过半点,长久以来,那里总是空落落的,一晃便是许多年。
直到现在,他平静地躺在这里,享受着湖水的凉意,像是来自自然地关怀,让他的心情也随之舒畅起来。
“记得你路过一片桃林,告诉我‘桃今百馀尺,花落成枯枝’,我以为你喜欢桃花。那年天山三丈雪,我为你种下大片桃林,等着来年花开你的归来。可后来又是一年深冬,枝头薄雪覆,却终然独不见。”楚蓝躺在草地上,看着流云涌动,释然笑道,“今年的白桃又落啦,你在那边过得如何?”
他轻声诉说在寂静的湖边,感受着风划过他的面颊,似无声安抚,舔舐着他早已糜烂不堪的伤口。
回忆间,他忽然觉得自己孤独又无措,像是被人遗弃的孩子,无家可归。
不归之人,不问归期。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从睡梦中醒来,已是皓月千里,远处似有笛声从河畔飘过,阴森可怖。
谁在荒郊野外吹笛,不怕鬼来找啊?
他麻溜地从地上坐起,揉揉惺忪的睡眼,脑子里一点思绪也无。
他要去哪里?明意在找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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