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2)
二?瑞说?:“老板过去都两三个月了,不知道?那边的工作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丽莎说?:“哪有那么快,那边人手上两周才刚刚招齐,团队正在磨合当中,等重新拉回流失的客户,一切回归正轨,至少还得?两个月。”
“要这么久?”
丽莎笑着叹气:“是文森特?过去一年风头太劲,挡了别人的路,所以才在这个时候被人架空,踢到外地去。”
“那个看不惯和设法架空不华哥的人……”二?瑞眼睛霎一霎,“是犀利叔?”
丽莎笑起来:“连你都知道?了?”
上海总部抗肿瘤bu的三名经理,如按资格和年龄以降序进行排列的话,首先是犀利叔,他进公?司已有二?十余年,属于元老级别的员工,因为性格尖酸刻薄,被人称作犀利叔,但其犀利的一面只对平级同?事和下属展示,面对上司,他说?出?来的话,令人如沐春风,如饮甘泉,是以他服务过的几?任上司对他评价都不错。
上一任总经理是美国人,财务出?身的犀利叔曾花了无?数个夜晚,为他赋诗一首,在年会上带领下属深情朗诵,这首诗大意是说?:我们的加西亚,你是一位伟大的、充满人格魅力的、同?时深谙中国管理智慧的、浪漫和理性兼具的管理天才,啊!
法国总经理费奇上任后,犀利叔和别人打?招呼,开口都是法式口音:“啊喽!”和费奇本人说?话,嘴巴里更像含了一块滚烫的食物。要不是犀利叔的扁平黄面孔,凭他亲切的口音,费奇会以为他是自己?失散在中国的亲兄弟。
犀利叔业务水平麻麻,但在拍马屁这一领域却?是天赋异禀,已经达到了孤独求败的境界,把每一任上司的大腿都抱得?铁紧。不过他也有个致命弱点,就是自高自大,目中无?人。他管理团队,喜欢搞逆我者亡那一套。且财务出?身,把钱看得?太重,在外,随意更换代理商,在内喜欢干些克扣代表营销费的事儿,三五不时捅个篓子,经常被人家投个诉,在行业里名声狼藉,但因为会站队,擅抱腿,一直有人罩着,多少年来,坐在销售经理的椅子上稳如泰山。
其次是市场部的产品经理安娜,安娜年纪四十许,婚姻状况不明,三年前?顶着瑞士某一流医疗器械公?司的市场部经理名头空降而来,和费奇几?乎同?一时间到任,与费奇关系颇为密切。据传她到a司来,是费奇钦点,市场部经理非她不可。
安娜家境不错,有诸多高级爱好,高尔夫啦,骑马啦,鉴赏音乐剧啦,等等。朋友圈也非常高大上,今天和某总经理喝茶,明天与某董事长吃饭,出?现在她合照里的朋友,哪怕是全职妇女?,身上珠宝首饰都论斤称。真正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了。
在来上海前?,安娜一直在瑞士工作生活,却?讲一口英伦腔英语,且一句话里面中英文掺半,性格倨傲,很?看不起老资格犀利叔,说?他是low货,level太低,无?一丝sense,半点不懂business,他能够做到manager,实属nonsense。
犀利叔喜爱内斗,多年来一直身体力行地参与公?司一切内斗,大大小小斗争参与成千上百场,一直赢多输少,对于安娜,老板私下里的good friend,犀利叔牙痒痒,却?又no idea,虽然也尝试挖了很?多小坑给她跳,却?不敢太过分?,所以除了恶心恶心人,始终不能动摇人家半分?,乃么只能劝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到费奇离任,早晚得?给她点colour see see。
然后就是最年轻的销售经理瓜少了。
丽莎说?:“他进公?司第一年做医药代表,除去新人培训那几?个月,之后大时间都在全国各地跑,每天基本上都是在见医生,或者去见医生的路上,所以最初的一年我们和他都不怎么熟悉,他真正崭露头角,是进公?司第二?年的事情了。”
瓜少进公?司第二?年,事业部有个销售经理,即他的前?任,工作太卖命,半夜在家里和部门员工开视频会,结果猝死在自家书房。当时出?事时,这个经理已经为一个非专利药业务的谈判项目筹备策划了半年,还有几?天就要进入谈判阶段。这次项目合作方是一家仿制药公?司,a司拟将旗下一批过专利期抗肿瘤药出?售给对方,如果谈判成功,a司可借助仿制药公?司的渠道?,以低价杀入市场,夺回更多阵地。长远来看,这个合作项目对于a司来说?,意义非同?一般。所以不单单抗肿瘤事业部,整间公?司上上下下都非常关注这个合作项目。可这个经理猝死后,他用的电脑与资料都落入家属手里,用作谈判的筹码。
这个销售经理能力优秀,业绩突出?,他姓单,在公?司被人称作单干侠,意思是说?他不轻易相信人,也不喜配合别人,任何事情都是自己?一把抓。关于项目的进展,单干侠对上司都会有所保留,项目小组成员更是只知道?自己?的part,而无?一人能够全盘掌握。公?司法务和单干侠家属谈判很?不顺利,it想尽办法也都拿不到全部资料。可此时距谈判没有多少时间了,所有人都焦头烂额,项目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恰好那几?天费奇的助理和瓜少相约去打?球,中场休息时,两个人随意聊起仿制药谈判这件事情,助理诉苦说?费奇这几?天因为谈判项目的事情有点上火,从?早到晚发脾气,鸡蛋里面挑骨头,搞得?大家战战兢兢,这时瓜少便以“今天天气不错哦”的随意口气说?道?:“哦,也许我可以拿出?plan b。”
瓜少刚进公?司那会儿,最初是在单干侠的团队里,在新人培训期间,时间相对比较多,他专业对口,英语不错,医学文献查阅起来得?心应手,单干侠在筹备前?期,找他查找和翻译了不少资料。而瓜少做事有个习惯,就是再小的工作,都有始有终,不会完成任务就万事大吉丢之脑后。当时给单干侠的资料,他都留有备份,没事时会看一看,研究一下。
后来新人培训结束,他因为业务调整,转去了犀利叔的团队,开始和老代表一起跑外勤,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却?还是一直关注单干侠的项目进度,偶尔找到一些有用的资料,仍然会分?享给单干侠。因此单干侠遇见他时,会和他聊一聊工作进展。基于此,他才有信心在剩下为数不多的几?天时间里把缺失的资料补齐,未完成的谈判方案做好。
而几?个项目组另外成员纯粹是因为突遇变故,且顶着来自上面的巨大压力,内外夹攻,慌了,如果冷静下来,完全可以根据前?期所收集的信息和准备的资料,已经既定的谈判方向,重新做一个谈判方案出?来。
第二?天早上,如瓜少所料,一到公?司,就被费奇召到总经理办公?室,和项目组开了个会,会议结束,费奇当即宣布,瓜少作为临时成员,当天加入项目组,全程参与谈判。
仿制药业务顺利谈成后没多久,瓜少便由医药代表直接升任销售部的经理。在a司所有产品线里面,肿瘤药最赚钱,但相对的,这个bu的竞争也最为激烈。一线五年以上老代表老专员一堆,意味着你不熬个七八年,根本没有晋升机会。即便晋升,也是由代表到主管,从?地方到总部。这个过程,怎么着也得?十年左右。公?司很?多管理人员,都是这样一点点熬上来的。可瓜少仅用了一年,就跳过主管,由代表直接升任经理,并因为一个仿制药的谈判,在公?司内备受瞩目。他这样的升职方式和速度,令周围很?多人忌惮和害怕,比如他的老上司犀利叔,就是其中之一。所以他这次才会在这样一个时间点被踢去华西区。
不过丽莎最后又说?:“凡事都有双面性,这对他来说?未必就是坏事。他人生过于顺遂,又太年轻,活得?太自我,做事容易剑走偏锋,现在被派到那个只剩残兵弱将的团队里,他在带人走出?办公?室,去外面推销自己?的产品之前?,首先要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并在最短的时间里给他们培训,提升他们的士气。为此他还要学管账,控制预算,和方方面面的人去沟通打?交道?。在上海总部,他不太会遇到这些琐碎的事情,因为有专门的团队帮他打?理好。所以这次流放,对他来说?,也是一个磨练他脾气,帮助他成长为真正领导者的机会。”
“费奇难道?不觉得?这样做有失偏颇吗?作为bu总经理,他这样安排公?平吗?”
“费奇的三年任期在今年中就已经结束了,至今还没有被调走,是因为肿瘤这个领域,一直是各家药企的重中之重,负责人的确定也是慎之又慎,颇费周折。费奇到任之前?,这个岗位就空置了四五个月。作为随时都有可能离开的人,费奇现在更关心的是总部接下来会把他调去哪里,职位和待遇又如何,而上海的工作,只要能够平稳过渡到他离职那天就行了。”丽莎嘴角弯起,笑二?瑞天真,“而且,职场从?来没有公?平,要么出?众,要么出?局。当然讲究绝对公?平的管理者也有,不过这样的人做销售,反而赚不到什么钱。”
二?瑞仅是想象一下瓜少回上海后的局面,就代他感到头疼。
“今年以来,外部医改动作频繁,接下来应该还会有几?波。而在内部,过了专利期的老药销售额在不断下滑,新出?的药则表现优秀,这样一来,就造成各个团队间的资源倾斜严重。”饭吃完,丽莎买完单,又把二?瑞送到地铁口,分?手时,安慰似的跟她说?道?,“另外还有费奇的离任,所以,组织架构的调整,明年必然还会有一波,笑到最后的人是谁,现在没有人知道?。”
瓜少在重庆,从?四月份一直呆到九月份才回来,回来后马上被派去瑞士全球总部参加了一个学术峰会,两周后再次返回上海,又接着休整两天。在两天时间里面,他回杭州看了一趟父母,然后开车去了海桐路找二?瑞。
他过来的时候是黄昏,车子开进小区,见前?面小竹林中一团烟雾升起,映着天边一片红色晚霞,远远看过去,还挺有意境。不过一段时间没来,这个拆迁小区里面,都有女?青年搞焚稿断痴情一类的文艺活动了,他感觉挺诧异。
车子再往里开,经过小竹林时,他特?地摇下车窗,伸头一瞧,原来是在烧纸元宝,火盆周围团坐了十来个老头老太,众人在浓烟之中吃糕啃芦稷,说?说?笑笑,很?开心。
到老房子楼下,作孽叔门口正坐着,老远看到瓜少抱着只猫从?车上走下,忙喊:“不华!不华!创口贴有伐?”
“怎么了?”
作孽叔把手伸给他看,一边诉苦:“洗手间和客厅的灯泡都坏了,娘额冬菜,晚上洗衣服,摔一跤。夜里小便,又摔了一跤,作孽!”
瓜少回身从?车上找出?一盒创口贴,还有一袋红豆面包,一起递给他。作孽叔一口牙齿都快掉光,最爱这种软甜好消化的面包,开心得?眼泪水都快要流出?来了:“这段时间去了哪里,想也想死你了,面包要一起吃点再走伐?我去拿点番茄酱来?”
“不用了。”
“我昨天在联华超市偷了一瓶黄酒回来,要一起喝一杯伐?”
“不用了。”
瓜少拒绝,径直上了楼,二?楼敞着门坐在客厅里折锡箔纸的老太太瞥见他跳跃着上楼的背影,忙问:“不华你这阵子去哪里啦?工作挺忙的哦?一趟洋留回来,工资加了伐?一万块有了伐?一万块总有的哦!女?朋友什么时候带过来把我们瞧一瞧?听说?是上海人?找了上海女?朋友,你是蛮争气的!老家的爸妈肯定也很?开心的哦?!”
到三楼,对面真珠家门半开着,听真珠在家里吼:“以后小便给我对准了尿!再敢尿到马桶边和地板上,我用你洗脸毛巾擦干净!”
她老公?不敢出?声,拿抹布去擦马桶边。小朋友正在吃点心,忙里偷闲为她爹呐喊助威:“加油奥利给!”
真珠回头又去吼小朋友:“说?了你多少遍了,吃蛋卷一定要拿个袋子接着!撒一地屑屑头!”
小朋友忙把脸埋在马夹袋里,很?小心地吃蛋卷。
接着,真珠再骂自家的狗子小迷糊:“追什么不行,非要去追蜜蜂!寻西!看看你的狗头,肿得?比屁股还大!猪头三,丑死了!”
小迷糊钻到真珠怀里,眼泪汪汪地嘤嘤嘤,试图告诉她,对门小正经的脸比自己?的还要肿,比自己?还像猪头三。
昨天晚上,小迷糊和小正经结伴出?去玩耍,草地上偶遇一只迷路蜜蜂,它俩没吃过这个,想捉一只尝尝看味道?,谁想蜜蜂巢就在附近,等到它俩鬼哭狼嚎被人发现时,两只狗头已经肿得?爹妈不认,跟抱枕一样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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