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的梦(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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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严宽的汇报,萧辞伏在案上,等穆安回来,听着院中雨出的隐隐虫鸣,阖上眼,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他回到了京城,回到了年幼之时,宫里的平地上,摇摇晃晃走来一个蹒跚学步的娃娃,那眉眼初现,同现在他的如出一辙……只是从前那般的稚嫩无忧,远不及如今的凌冽。

身后有个清冷的声音唤了句:“辞儿。”

缓缓回头,是楚沁……

多少年了,这是萧辞第一次在梦中见到楚沁,那个几乎已经想不起来的母亲。

不止是楚沁,有关京城楚氏的一切,自覆灭后,萧辞从未回想过,哪怕在梦里。

人心好似天生带着一分薄凉,好多来不及理清就草草收场的人或事,都会在短暂的呼吸起伏间,被永久的固封在那里,有一个角落,小小的,没有光,很黑很黑……

萧辞奋力的想要看清楚沁的眉眼,心在胸腔里剧烈的颤抖,越是紧迫,双眼越是模糊,被一层浓雾糊住,意识开始混沌,耳边只剩回音。

“蠢死了,连个路都不会走”,楚沁用不冷不热的声音道:“可惜了你这张脸。”

什么样的脸?

萧辞想,承继了楚氏容颜的脸吗?

旁边有宫女低声提醒:“娘娘,殿下才过了周岁。”

刚开始学走路,不用宫女搀扶,已经能摇摇晃晃的到处跌跌撞撞了,多厉害。

可楚沁似乎并不高兴,陡然有些冷:“父亲说,三位哥哥不足周岁,便不用人搀扶,会在院中揪花了,哪里用过了一岁才开始走路。”

“娘娘快别说了,殿下是萧氏血脉,不姓楚的,娘娘怎能拿殿下,同母家的三位爷比。”

半天没有响动,耳边只有风声,楚沁凄凄低笑:“是啊,他不是楚氏的血脉,是宫里的殿下。”

一股蛮力狠狠的推了自己一把,随之而来的是小孩的啼哭,萧辞眼前忽地又渐渐清晰了起来,他闻到了女子的清香,定在原地看着楚沁同他擦肩而过,再抬眼,宫女惊慌失措的把啼哭的萧辞扶起来,低声嘟囔:“娘娘怎能推殿下呢,看头都磕破了。”

愣在原地的萧辞手臂僵硬,摸了摸藏在墨发下的头皮,他一直以为,只有自己知道,这里有条浅浅的疤痕。

原来是这个时候摔的。

当时一定是疼极了,不然也不会哭了好久,宫女怎么哄都哄不住。

手臂刚放下,场景猛然一换,萧辞立在风中,天旋地转间满目尸体,是楚氏众亲被送上刑台斩首之日……明明午时刚过,京城的天空仍旧挂着太阳,风却透骨的凉。

简直不寒而栗,那边楚家众人刚被斩首,这楚府的奴仆就一个不留,屠杀殆尽……

血顺着砖缝开始蔓延,四面八方的疾驰而来,触手一样卷起了血风,欲将中央的萧辞吞噬。

额间渗出了冷汗,萧辞动弹不得,眉头深深的锁在一起,他以极其不舒服的姿态被控制住了,锁住他的,是梦里的囚牢。

冷汗打湿了脊背,霍然惊醒,萧辞一抬眼就看到僵在面前的穆安,她可能也受了惊,干净欣长的指尖还僵在自己眉心间。

低低喘了口粗气,这是一个奇怪的梦,足足让萧辞消化了半天。

“你……做噩梦了?”穆安快速收回手指,掏出帕子给萧辞拭汗,心疼道:“原来你也会做噩梦,冷汗都惊出来了。”

一把握住穆安的手,萧辞混沌的目光变得锐利,长驱直入的般的加深的瞳孔,沉道:“无事,一个噩梦而已。”

“困了也不知道去榻上,歇在桌上就容易坐噩梦,睡得不安稳”,穆安换了另一只手,继续擦汗:“刚要给你把眉间的川字捋一捋,你就醒了。”

她不想问到底是怎样的噩梦,能让萧辞惊出了汗。

兀自说着:“我给你吹一吹,吹一吹就没事了啊。”

傻愣愣的朝萧辞吹了口气,萧辞轻笑,紧紧捏着穆安的食指尖,一点点探进墨染的发,放在那浅浅的疤痕上,低问:“摸到了吗?”

指尖小心翼翼的动了一下,穆安睁眼:“你小时候调皮吗?头都能磕破,磕笨了怎么办?”

“你觉得本王像磕笨了吗?”

“那倒没”,萧辞不说,穆安还真不知道他头上有道疤痕,调笑道:“倒是磕开窍了。”

萧辞说:“不是笨,是蠢,蠢死了…”

……连个路都不会走。

心口莫名的揪,穆安轻轻揉着那早就不痛的伤痕,垂眸道:“别胡说,哪里蠢了,你若是蠢,我还能瞧上你嘛?”

收回思绪,失声一笑,萧辞将不愉快抛诸脑后,微仰着头:“碰上夫人就开窍了,之前应该是蠢的。”

“什么时候磕的”,穆安低下头,忽地问:“疼吗?”

半晌,萧辞把穆安的指尖捏在手里,说:“不记得的,小时候……应该是疼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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