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2 / 2)
仅仅为此,越朝歌就一点都不会手软。
眼泪淌落。
她见过很多人死,但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豁出命去,真正的,距离死亡只有一射之地。
这是她第一次她摸到温热肮脏的血,隔着一臂之遥喷溅在她脸上。她用母后赠的及笈礼,报了父皇母后的仇。她用大将军和越蒙誓死捍卫的命,救了越萧,救了一整个天下,以视死如归的姿态偿还了山高海深的恩情。
她忽然觉得身上好轻。
轻得不像话。
越朝歌醒来的时候,郢陶府一切如旧,恍若那些刀光剑影血意残尸,统统都是她做的一场噩梦。
温和的夕阳透过窗格,塞进屋子里。
鹦鹉嘎嘎叫声中,碧禾踩着轻快的步伐进来,一如往常欢脱:“长公主醒了?可要叫进来盥洗更衣吗?”
越朝歌看着碧禾那张脸,回望到窗棱上。
那里的大红双喜字样已经被撤去,就连纱帐床帏,都恢复了原本的样子,昨夜支张在榻前的大红吉服,此刻也全然不见踪影。这里从里到外,全然没有一丝丝昨夜事变的痕迹。
“碧禾,”她看向挂帐的丫头,“越萧呢?”
碧禾拧眉:“越萧?”
她别过来脸,错愕地看着越朝歌,迟疑地摇了摇头。
越朝歌见状,心里咯噔一声。
脸色煞时苍白起来,与窗外炫华的晚霞形成了鲜明对比。
碧禾忙收了顽笑的心思,扑上来道:“准皇后娘娘,现在呢,不能叫名字了,应该叫,新陛下!”
越朝歌愣住。
而后心潮回落,她启唇:“他人呢?”
碧禾把她扶起,让坐到妆奁前,自己走回榻前整理衾被,道:“奴婢也不知。昨夜让奴婢备水后,便把奴婢遣出来了。奴婢到院子里盯着洒扫,是公子帮您濯的身,换的衣裳。后来好像说是大军入城,公子便出去处理军务,等奴婢回来,心无殿,哦不,锦瑟殿已经是如今这番模样了。”
越朝歌讷讷:“他帮我濯的身子么?”
碧禾道:“嗯。”
而后回过头来,特说了一句:“轻车熟路的。”
越朝歌一听,会过意来,脸红了一片。
她抓起镜前的团扇,直直扔了过去:“好你个碧禾,本宫你也敢取笑!”
顿了顿,她沉下面色,有些犹疑地问,“你可听说,越蒿的尸身,是怎么处置的?”
碧禾道:“公子处置的,院子里那些叫人不敢瞧的,都是战场上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厘清的。”她一顿,回过头来,有些关切地问道:“长公主怎么,问起他了?”
越朝歌没有回话。
子夜,越萧披着一身寒露,迟迟回府。
他照旧回了以前的旁骛殿,如今的华年殿,洗浴过后,便坐到案后准备处理公务。
大事已竟,正值军权重新分配交割之际,许多细枝末节的事情需要处理,亦都不容有一点疏忽。
他正展开军事布防图,标注出几处重要的关隘,门口一抹熟悉的身影探头探脑。
越萧笔一顿,搁回笔架上,起身踱步出来。
越朝歌原本在进了不进之间犹豫不决,再要进去时,鼻尖撞上一抹弹挺的胸肌,赫然抬头,越萧顶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低头注视着她。
越朝歌:“……”
“本宫,本宫来是想……”
她后退一步。
忽然后腰一紧,大掌搂过,摁了回去。
“嗯?”越萧面色泰然,等她说下半句。
越朝歌眼神飘忽,“本宫是想,是想问问,军务处理的怎么样了?”
“还有呢?”
越朝歌往后缩着脑袋,“还有——还有跛叔的伤好了没有?”
越萧饶有耐心,“还有呢?”
“还有,还有,还有,本宫杀了越蒿,你有没有生本宫的气?”
越萧气笑了:“还有呢?”
“还有什么?”越朝歌有些懵懂。
越萧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
“大姐姐,我有没有说过,你再把我丢下,独担风雨,我就,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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