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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愣怔了片刻,陡然睁大眼睛望着他,心头激流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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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辰语瞳过来给金子的伤口换药。
换下来的绷带上沾满了干涸的血渍,桩妈妈别过眼,不敢看娘子背上的伤,只偷偷的拿手抹着眼泪。
辰语瞳小心翼翼的给伤口上了药,又重新包扎好。
小瑜端着水盆上前伺候辰语瞳净手,青青则帮金子将衣袍穿上,春晓整理药箱,一时间,室内颇为忙乱。
笑笑煎好了药送进来,一股苦涩的药味瞬间充盈整个房间。
金子皱了皱眉,身子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娘子,药煎好了,趁热喝吧!”笑笑将盛着黑褐色药汁的陶碗放在榻边的矮几上。
三娘的这具身子,可以说是药汁养大的,以前喝药,她没这么大的恐惧,许是怀了身子的缘故,金子身体本能的产生出抗拒。
“嫂嫂怕苦么?”辰语瞳笑着问了一句。
金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倒不是怕苦,就是喝完后那股涩涩的味道,感觉有点反胃。”
辰语瞳哦了一声,让春晓回烟雨阁去取月前刚刚制好的陈皮梅过来。
待春晓领命下去后,辰语瞳方对金子道:“这是我自己做的,送了一罐子给了祖母,剩下的就送过来给嫂嫂送药吧。”
“谢谢!” 金子抿着嘴笑了笑,摆手让青青她们都退出去。
青青、笑笑和小瑜鱼贯而出,辰语瞳便往榻边挪了挪,贼兮兮的笑问道:“嫂嫂可是要问轩哥哥伤情?”
“是,早上听母亲说他那一箭,很严重?”金子问道。
“有我在,死不了,嫂嫂放心!”辰语瞳显然在还生龙廷轩的气,并不想谈及他。
她此番出手相救,不是因为母亲所说的那般,他能在随后关头能迷途知返。辰语瞳很清楚,若不是他得知消息,嫂嫂也在牛头山,他根本就不会出现在那里,更不会临时改变主意。
辰语瞳虽然不屑于他的所为,可心底终究还是对他有割舍不掉的兄妹情感,再者她救他,是为了还他帮嫂嫂挡箭的恩情,也是为了自己的表妹柳若涵。
金子见她如此,也便没有再追问什么。
姑嫂二人随意的聊了一会儿,恰逢春晓取了陈皮梅回来,辰语瞳便顺势起身,招呼青青进来伺候金子用药。
“嫂嫂喝了药之后好好休息吧,我晚些时候还要过去看看他那边的伤势,先回去用饭!”辰语瞳道。
金子点点头,笑道:“我受了伤,还要忌口,桩妈妈只让我喝粥,就不虚留你在这儿用膳了......”
“自己一家人,还客气什么?”辰语瞳说完,朝金子摆了摆手,便领着春晓出了院子。
... ...
蕙兰郡主起居院内。
辰逸雪神色清冷的看着蕙兰郡主,哑声问道:“母亲,儿也要一道过去么?”
蕙兰郡主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这个自然。刚刚母亲已经接到消息了,约莫还有一个时辰,船就能抵达仙居府渡口。雪哥儿你先回去更衣,一会儿随母亲一道去渡口等候圣驾!”
辰逸雪面无表情的应了声是,迈长腿走了出去。
蕙兰郡主看着儿子孤清的背影,黛眉微蹙,看向丈夫辰靖,疑惑的问道:“靖哥,你说这孩子,是不是还没有接受这个事实啊?”
辰靖叹了口气,应道:“谈何容易呢?他幼时的记忆尽失,又跟咱们生活了这么多年,突然间要他放下这里的一切,再换一个身份生活,一时间只怕难以适应,慢慢来吧......”
蕙兰郡主闻言,只幽幽叹了一息。
... ...
逍遥苑内。
手术后昏迷了五个多时辰的龙廷轩,终于在戌时末清醒过来了。
伤口的疼痛,让他提不起力气开口说话,只一双幽深冥黑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帐顶。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道他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他大逆举事,失败后被宪宗手下的兵马追杀,一路逃往城外,却被身后大军逼至一处悬崖。
身后毫无退路,他或跳崖保住自己的最后一点尊严,或乖乖束手就擒,成为一辈子的囚徒。
他是个有骄傲的人,成王败寇,向来如此。
要他像蝼蚁那般卑贱的活着,他宁愿壮烈一死,也决不愿苟延残喘。
就在他准备纵身跃下山崖的那一刹那,女子独有的柔婉而悲戚的呼唤声从身后传来。
龙廷轩回头望去,却见是一身芙蓉色襦裙的准妃柳若涵踉踉跄跄的扑过来,绝美的面庞垂着两道深深的泪痕,凤眸紧紧凝着他,无语凝噎。
“对不起,是我负了你!”龙廷轩眼框微红,露出一抹凄然的笑。
“不,你知道的,我并不是想听到你这句话......”柳若涵迈着碎步上前,立于他一丈之外。
龙廷轩仰天一笑,自嘲道:“如今我是那失败的一方,还有什么资格许下承诺么?”
“谁说没有?是不能还是不敢,这其中区别很大!”柳若涵流着泪看着龙廷轩道:“我敢生死相随,不管是富贵的你,还是落魄的你,我都敢这样承诺!”
龙廷轩怔了怔,望定她,凄凄笑道:“值得么?我已穷途末路,你却还有大好年华!”
“我说值得就是值得!”柳若涵倔强的仰着头看他,毅然道:“因为爱了便是爱了,不管在别人眼中你是怎样的人,在我心里,你就是你!如果你想跳下去,那我可以陪着你一起跳!”
龙廷轩被柳若涵的言语震住了,他从来不都不知道,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身后传来隆隆马蹄声响,追兵逼近。
柳若涵上前,拉着他的手,笑道:“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龙廷轩看着她一脸豁然的神情,心头有难言的苦涩滋味在层层弥漫。
苦心谋划,争夺,到头来,只落得一个将自己逼上绝路的结局,他种下的因,却要身边的人与他一起品尝最后的苦果......
不过,他也不尽然是失败的,至少,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愿意陪着他,同生共死!
龙廷轩笑了,握紧了柳若涵的手,哑声道:“谢谢你!”
... ...
龙廷轩努力地回忆着最后的梦境,他忘了梦里头,自己最后有没有跳下那山崖。在想了许久无果后,他失声笑了起来,不经意扯到了伤口,又疼得他直吸气。
梦里死没死,已经不重要了......
在龙廷轩房间的右侧墙角,临时增添了一张软榻,此刻柳若涵正和衣躺在那里。许是累极了,她竟没有听到房间里的声响。
龙廷轩小心的侧过身子,眸光落在她安静姣美的侧颜上,骤然又想起了梦里头那个勇敢无惧的她,心倏地变得无比柔软。
她一直守在这里么?
“阿桑......”龙廷轩低低呼唤了一句。
外厢的阿桑听到呼唤声,忙蹑手蹑脚赶进来,见少主已经清醒,神色惊喜,快步奔至榻边,扶住龙廷轩道:“谢天谢地,少主您终于醒了!”
“本王睡了多久了?”龙廷轩的声音,依然是极低的。
“少主,您.....昏迷了近八个时辰。”阿桑眼里弥漫出水雾,吸了吸气道:“是辰娘子给您做的手术。整个仙居府,就没有大夫敢帮少主您拔箭疗伤,幸好辰娘子医术高明,可手术的过程,也万分凶险。”
阿桑说完,抬眼觑着少主的神色,见他目光瞟向榻上沉睡的柳若涵,便接着道:“柳娘子还给少主您输了血呢!”
“输血?”龙廷轩有些讶异。
“是啊,少主您失血过多,辰娘子找了好多人配血型,都没有合适的,连老奴的也不行,只有柳娘子的血型与少主您的一致。最后辰娘子就只能从柳娘子那里提取血液做什么抗毒血清,又给您输了血。”阿桑看着龙廷轩,小声应道。
龙廷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用绷到包扎起来的位置,淡淡问道:“她一直守在这儿么?”
“是,老奴让人收拾了房间,可柳娘子却执意留下来为少主您守夜。”阿桑说着,又补充一句:“她这会儿是累得厉害了,这才会......”
“本王知道!”龙廷轩敛眸,声音紧得发涩。
“药已经煎好了,老奴伺候少主您用药吧!”阿桑转移了话题。
龙廷轩嗯了一声,让阿桑小声些,别吵醒了柳若涵。
阿桑应了声是,踮着脚尖出房间,不消一会儿,便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送了进来。
龙廷轩就着阿桑的手,将药汁大口大口喝了下去,漱口后,便又躺了下来。
“老奴刚刚接到消息,宪宗已经到了仙居府了!”阿桑垂首立在榻旁,想了想,还是如实将情况禀报给龙廷轩。
龙廷轩睁开微阖的眼睛,凝着阿桑停了几息,唔了一声,听不出息怒,复又闭上了双眼。
感觉阿桑半晌没有退下,他这才哑声吩咐道:“退下吧,本王想静一静!”
阿桑一顿,这才应了声是,躬身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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