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1 / 2)
卢林去世后,由革命党在上海组建的新生联合政府决定在七日后举行公祭,在奉移时,没有用杠夫,而是由卢林的亲属和革命党的主要负责人分组轮流举运,何崇志、乔绍曾、戴国瑛、姚立德等人都亲自为他举运。
公祭在当年华太祖所建的大广场上举行,这个当初江南一带官员祭祀祈祷风调雨顺的场所,成为了一代伟人卢林的公祭场地,并进行了大规模的搭建。
素雅的三彩牌楼,并适当地配有绸制白球。灵堂上扎了灵龛,灵龛的圈门上雕出了抱厦,探出五佛冠式的挑,挑上悬着长短白绸、绣球,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灵龛内停放着卢林的灵柩,柩盖上覆以革命党旗,柩前悬挂着他的大幅遗像,灵龛两旁摆着青松翠柏、鲜花。
灵堂内还设有苫席,并按传统习惯,男左女右排列,除了卢林的亲属外,还有在此轮流守灵的政府文武官员。
卢林品德高华,深受国民尤其是江浙一带民众爱戴,因此社会各界前来吊唁他的人络绎不绝,不仅有开明绅士、知识分子,还有不少普通的工人和青年学生,低泣声遍野,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伤感的气氛中,甚至连天空都一连几日飘起了细雨。
乔霏身穿素服,头上插着一朵白绒线花,神色凄楚地站在灵堂之外,作为亲属向前来签字留名的吊唁者鞠躬致谢。
“清如。”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子,恍惚了好一会儿,似乎狠狠吃了一惊才认出来,讷讷问道,“你怎么来了?”
“今日请了休假,特来拜祭卢先生。”沈绍隽一身戎装,到一边送上了自己亲自写的挽联和鲜花,才重又走到乔霏身边,语气中很是担心,“你的脸色很不好,节哀顺变。”
“我倒没什么,只是担心姑姑。”乔霏望了一眼灵堂内的乔月诃,她的神情凄楚而木然,仿佛是哀莫大于心死。
而她虽然难过,但毕竟是死过一回的人,对于生死不算看淡,可也不至于太受打击,只是近几日忙于卢林的公祭和安抚家人,身心都有些疲倦罢了。
乔霏回头对一边的政府官员交待了几句,便跟着沈绍隽走了出去。
“这边的事不要紧吧?”他似乎很不安,生怕自己扰了她。
“没什么要紧的,其实大姑父哪里在乎这些虚名,他唯一所愿就是革命救国。”乔霏黯然道,“人死如灯灭,就算极尽哀荣也感受不到。”
就如她也想知道前世的那场革命是否成功,她所付出的心血是否得到了回报,又或者自己是否因为失败而被当做乱臣贼子拖出去鞭尸,都永远也无法感知了,人所能把握的永远只是当下。
“今后有一天我若是死了,便把我一把火烧了,撒在地上,散在风中,……”乔霏浅浅笑开,人来自自然,还是应该回归自然的好,修建了偌大的陵墓,几百年后还不是被后世考古的子孙挖出来展览。
“你胡说些什么!”沈绍隽愠怒地握着她的肩膀,低声斥道,他从未见过她这样憔悴神伤的时候,心里不禁又慌又疼。
“你——”
这么激动做什么?乔霏惊讶地抬头望向他,却落入他清澈而深情的眼眸中,那一双清傲的眸子,此时正盈满了毫不掩饰的关心。
她的心被轻轻撞了一下。
很多年前,少不更事的她曾经问过自己深陷爱情的好友,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爱上一个人?爱上那个人的理由是什么?而那些让他们为之疯狂,失去理智的爱情到底是什么?
她记得那位好友愣了很久,才望着窗外慢慢地说,“有的时候,爱上一个人,就是一瞬间的事,毫无理由,也不是用理智能够控制的。也许只是阳光洒在他脸上的那个剪影,也许只是她望着窗外雨滴的瞬间,也许只是他满不在乎的一个笑,也许只是她楚楚可怜地一滴泪,一个眼神,一个微笑,都可能是心动的瞬间。”
若真要她说,她能说出更动人的词句来解释“爱”和“心动”。
她能够挥笔而就最枯燥乏味的政治理论,能够说出煽动人心的演讲,能够读懂最艰险复杂的利益算计,但对这一段话,她从来就不理解,后来只觉得酸得不切实际,也干脆不想去理解。
心动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是对即将得到的巨大利益的欢喜和期待?
自然不是。
那一种欢喜简单而纯粹,还很短暂。
不是这一种难以言状的酥麻感觉,又不仅仅如此,欢喜和期待有之,疼痛和酸涩也有之,酿成一种五味杂陈的酒,在她的心里慢慢地散开,她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一丝红晕渐渐爬上了她的脸,仿佛被他这样望着,就是一件极满足的事。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