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正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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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乱告一段落,国事逐渐重回正轨。若非朝日,婉儿便一早去政务殿批折子,再一摞摞整理好给皇帝过目。隔几日在崇文阁随皇帝见宰相,处理些要事。再隔几日去史馆催催修史的进度。

细细想来,还是史馆的事最令她心烦。武三思仍旧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修出来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她只有每次抱几卷草稿回去,晚上秉烛批阅,才能勉强维持着进度。

这日,碰巧武三思过来觐见皇帝,巧言令色这般说了一番,似乎是他日日孜孜不倦,勤勤恳恳,一丝不苟,才把大周的国史修得这样严谨隽秀。他武三思是大周第一忠臣,其心天地日月可鉴。

婉儿站在武曌身后,只笑了笑,没有作声。她最近太过疲乏,若不站着,就总想睡过去。非得学着古人悬梁刺股,才能做好手头的事。

武三思目光在她脸上一掠,脸上的笑堆起来:“陛下,修国史嘛,不是我一人功绩,上官才人也出了不少力。才人饱学之士,满腹经纶,审阅起草稿来,顶我十个武三思。恰好今日底下人得力,又呈上两卷新修的上来,姑母,鄙陋实在浅薄不才,可否借婉儿一用?”

他俯身作揖向皇帝请示,这声“婉儿”,却叫的有些轻巧。

武曌回头示意婉儿过去。她说一声“告退”,走上前去。经过武三思身边的时候,他轻佻地凑上前去,一手搭在她肩上:“全仰仗才人了。”武三思看她的眼里藏着的笑意有些怪,让人浑身不是滋味。

婉儿对上他的眼神,唇角挂着一丝冷笑。纤细的指扶上肩头,似乎要把那只手抹去。

“阿娘。”谁也没料到,太平此时出现在门前。看到这一幕,她稍稍怔了一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原本兴致勃勃的笑容也消了一大半。

“阿娘在与梁王议事呢,那——我先退下了。”她目光有些凶狠,挤出的笑生涩极了。随后转身离去。

武曌知道她善于掩饰,有时候装的太像,自己也被骗到三分。方才的神情带着强硬,粗看似是不满,她却只见落寞成川,从眼底流出,滚滚不息。佯装毫不在意,淡然一声告退,若不是她太熟悉自己的女儿,也许分不出是真是假。

也许是母女之间性灵相通,武曌莫名认定,女儿现在必然很难受。那么善于掩饰,仍然受不住啊。她的心忽的软下去。

“放心,你要在朝廷站下去,我一定尽全力帮你,不会成为你的软肋。”

那一日,她听见这句话,无奈笑笑便走了。没有人看见,她眼底一泓清泉,掩藏着旷世的温柔。这样干净的话,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过。明争暗斗,尔虞我诈,操纵权衡,生命赋予政坛,政局便是生命。这一句,恍若出世的光,唤醒沉睡太久的温和。

真的很奇怪,她有些不明白,事情是怎样发展到这个地步的。作为父母的掌上明珠,从小任性放肆,从不循规蹈矩。她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人,爱得如此卑微却又无奈。

“武三思,朕忽然记起,兖州刺史上书辞官回乡的事,还得与婉儿商量。年纪大了,事情也记不住。”她看向婉儿,语带责备幽幽说道,“婉儿,你怎么不提醒朕呢!”

“是臣的过错。”婉儿回身俯首。

“三思啊,今日真是不巧,误了你的事。你先回吧。”

武三思稍稍皱了皱眉,转而笑逐颜开:“是,陛下。修史大事,也不急于一两日嘛。”他叉手行礼告辞,大步迈出正殿。

“陛下,兖州刺史的事,天官侍郎已作出定夺,臣以为——”

见太平那幅模样,她本就心慌得紧,有些魂不守舍。这下看去,武曌眉头紧锁,目光三分不满,一时间不知何处冒犯,慌了手脚,只愣愣看着皇帝。

“婉儿,你等什么呢,怎么还不追过去!”武曌头一点,扬起下巴指向门外。

她一下怔住了,那么片刻只有一片空白,转瞬恍然大悟,赶紧提起衣裙,三两步跑了出去。盘算着公主经常走侧边的小路,那条回廊甬道是近道,少有人过,通正门也近些。她赶过去,只怕追不上了,直到远远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才略微安心。

“公主!”她喊道。

太平不明白为什么,本来计划安排的不错,婉儿也没有答应她什么。但是见他二人对望,手指相触,心弦一下断了。是,是无理取闹,是胡搅蛮缠,她独自垂泪,也只能这么忍下去。也许……也许忍一忍就好了,也许以后需要忍耐的更多。

那一瞬,听背后婉儿这一声唤,眼泪忽然就滚落下来。她再也憋不住,呜的一声哭起来。回过头来,已是泪流满面,溃不成军。泪痕映照着日色,斑斑驳驳。

婉儿走到她身前,还未开口,一拳就狠狠捶在胸口。

“疼!”

嘴上喊着疼,婉儿心里明白,公主还是舍不得用力。要不,现在她该跌在地上了。[r1]

太平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听她喊疼,就伸手拼命揉了几下。

“诶,你——”她刚要抗议,斟酌一会儿,还是压了下来。

“你知道的,这里住着的只有你一个。这样又捶又揉的,跟自己过不去做什么?”她附身,柔声在太平耳边说。

公主抬头,哭红的眼斜了她一下。

婉儿替她抹去眼泪,边说起话来,声音还是那样温和恬淡:“这么多年,你怎么一点没变啊,还是这么喜欢哭。你知不知道,你一哭,我就拿你没办法。”说着,叹一口气。

“还不都是你惹的。”说话时还有些抽抽,“我哪里在别人前边哭过。”

“对,是我的错。不哭了好不好?”她问。哄孩子一般,轻轻抱她在怀中,拍拍后背。不知过了多久,怀中人才平复下来,却又不想放开。

“婉儿,你说让我将你只当做同窗故友看待。你说,故友之间,可以亲吻么?”

听她不哭了,婉儿放开手,安静地端详她的脸庞,浅浅一笑。两指撩开鬓边垂下的发丝,侧脸过去,轻吻一下她的下颌角。只要稍稍向上,就是耳垂,那是恋人才能吻的所在。靠侧一点,便是脸颊,显得矜持克制疏离,仿佛是在安慰她的不得已。而这个位置,的确是有些暧昧不清了。

太平心跳剧烈杂乱,只觉得有什么五彩斑斓的东西,从胸腔跃出来,在眼前飞舞。心中恨恨埋怨了一句:这个女人,既然不肯娶我,还这样撩拨。简直就是个坏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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