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你可知朕为何将你下狱(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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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某[r1] 言:妾伏奉大家恩制,圣慈曲被,情深意重,揣分惭恩,以荣以惧。糜躯粉骨,不知所报。然昔闻忠邪难并立,善恶不同群……”

这封上表,以公主的口吻所书,大意有三层:其一,公主从小受圣上宠,心中感恩戴德,必然尽忠尽孝,日月可鉴其心;其二,上官才人身怀仇隙,数欲离间母女二人,以故友之身劝公主疏远陛下。所幸公主头脑清楚,未曾理会她的挑拨离间;其三,上官才人的罪大恶极,手段卑劣,其罪当诛,请求陛下处以极刑。

婉儿一字一句地读着,一声声诉状,使她越发清醒明白。读罢放下,目光瞥了眼承嗣和三思,他俩不再坐立难安,摆出一副看戏的姿态。

“朕特地不让公主进崇文阁,就是信你,想听听你怎么说。免得朝野说我偏心女儿,诛杀忠良。”她声音一顿,转而沉下去,“婉儿,你认罪么?”

婉儿略一沉吟,答:“臣无此罪,不敢认。”

“这就难办了,”武曌笑起来,那笑让人忍不住寒噤,“你是说,公主诬陷你这个才人。可公主害你做什么呢?你给朕讲讲原委。”

“臣下不知。臣尝劝慰公主疏远政坛,远离是非,却从未挑拨离间,令她疏远陛下。也许是说的不清楚,误会一场罢了。”

误会?她要置你于死地,就不想想为什么?

武曌冷笑道:“难办,实在难办。婉儿,朕爱惜你的才华,内廷也属你办事得力。你陪伴朕多年,朕也不信你会做出叛国的事来。可那样一来,就是公主污蔑诋毁,造谣生事。我也不信,我的女儿会做出那样的事。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臣身为才人,不能与公主友爱和睦,不能引导公主恭顺良孝,是臣之过。请陛下处罚。”

站在两旁的臣子都听出来了,这话听着温和,里面却带刺——说的就是公主血口喷人。武承嗣挑眉看戏,武三思拨弄着手指,漫不经心听着。

“既然此事你们各执一词,论不出短长,朕也不能妄动。不过婉儿,朕日日理政,旰食宵衣,日无暇晷,你们不和便罢,居然生出样的事来搅扰,不让朕好寐。这就该死。朕惜你咏絮之才,又伴朕多年,这次不杀你。可做错了事,也不能就这样放了,婉儿,去领你的罚。”

墨刑,古时五刑之一。看似没有真正伤她,某种意义上,却比死还要残酷。它可以毁掉一个人的心智,尤其对一个心高的人来说,这种凌迟是伴随一生的。婉儿却没有争辩,也没有反抗。

“婉儿,我曾对你说过,不许你离开我。怎样都不许。”武曌落座,一震衣袍,“帝王无戏言。受完刑,你就给我回来,记住了么?”

“记住了。”她诺诺,转身退下。才走两三步,又回头:

“陛下,臣还有一事相求。臣不愿与公主再生嫌隙,请允许臣毁掉这封奏折,往后不提此事。”

看着婉儿清秀的面庞,武曌的目光忽然温和下来。她微笑点头,算是默许了。

婉儿捏着奏折,把它丢进燃烧的香炉中,跟随金吾卫走出崇文阁。

太平被拦在门外,等了许久,心中不免焦急。来回走了几圈,引颈张望,却什么也看不到。终于等到婉儿走出来,赶紧迎上去。

“陛下怎么说,没有要杀你吧?”她问。

婉儿面色严峻,没听见似的,根本不答话,只顾跟着金吾卫向前走。

“婉儿,我在问你呢!”她也急了。

婉儿回头,仍然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回一句:

“没要杀我。”

随后不再理她。

“怎么了?陛下说了什么?”她再问,婉儿不答,金吾卫也拥上来拦着。她没办法,远远看见宰相也从崇文阁走下来,窸窸窣窣议论着什么[r2] 。

“我猜这事儿,要么就是真的,公主是据实禀报。要么就是公主性情乖张,才人哪里惹着她了,公主要置她与死地。”

“不然,才人向来温雅,不是那种谋逆之人,也难惹着什么人。倒是公主蛮横,我猜啊,是公主想壮大势力,百般拉拢上官才人。谁料才人没同意,公主干脆先下手为强,恶人先告状。好在陛下明断,不然真是苦了上官才人。”

“不像不像,我倒觉得……”

几人三言两语,没论出个所以然来。

太平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想迎上去问问。谁知刚一过去,大臣看见她,就都不言语了。她转头,看见承嗣与三思也走了出来,心下想来,一定是这二人捣的鬼。于是怒目而视。

“公主这是怎么了?”武承嗣装作关切地问。

“陛下要处死上官才人么?”虽然不愿和他们多说,太平还是想知道,武曌究竟是不是真的放过了婉儿。她心里没底,这时候奇怪的状况,让她更慌张了。

“这倒没有,公主又失算了。”武承嗣叹了一口气,然后笑起来,“公主的密奏是密奏,不成想,皇帝陛下把它抖搂出来了,还当着才人的面。微臣是真真没想到,公主为了自保,什么都能做出来。自己择的倒挺干净。”

这句话让她不知所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些日子的经验,使她压制住刨根问底的欲望,笑说:“留得青山在嘛,生死攸关的时刻,还是要对自己好些。魏王大概很明白我的。”

武三思接上话道:“公主也别太得意,掉以轻心了。看来这次,陛下要对付你啊。在身边留个你的仇人,我都替公主担心~再说今日庭殿争锋,她落落大方,不说你半个字坏话,还烧掉密奏,这忠良正直的形象,怕是在那几个宰相心中也留下一笔。上官才人也是城府极深了,你有个这样强的对手,该好好为自己谋划谋划。”

“那就多谢梁王提点。两位都是亲戚,以后免不得要各位相助。”她顺着话说出来,心里却在描摹,今日究竟出了什么事。怎么忽然就成了仇敌。难道……婉儿也把她看作了仇敌?

她心中一凉。

[r1]“妾某”或“妾李”是唐朝公主的谦称,中晚唐才对此修改

[r2]其实现实中不太可能,因为御史这帮王八蛋(不是)经常会揪着小礼节不放,别说在下班的时候议论了,就是下班买个饼吃都会被他们弹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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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已修改,剧情做了一定变动,希望这次逻辑会好一点(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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