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越往事 第47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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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鸡刚端上食案,家宰又端来一份蒸鱼,一份羊肉,一盉美酒,十分丰盛。

家宰拿起陶盉,?为越潜酌上一杯酒,激动道:“越侍临危救主,真乃英勇无匹!公子要是有个好歹,我们这些下人都得治罪,越侍搭救公子,如同搭救我们的命啊!”

不只是奉承,也是出自真心感激,家宰甚至命令庖夫给越潜煮上一份羊肉。

牛羊肉也好,佐食的酱也罢,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吃上。百姓吃鱼,士人吃鸡,有身份的人才能食用牛羊肉。

越潜只是个侍从,明显僭越。

扫视跟前的食物,越潜若有所思。

当时根本没去想,如果公子灵遭遇不测,他们身为公子灵的仆人会被治罪,更不曾去想,救下公子灵,会有什么奖赏。

意识到有危险,动作先于脑子做出反应,一手攀住木柱,一手揽抱公子灵,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越潜瞥眼仍吊在脖子上的伤臂,药师刚为他换过药,布条整洁,已经不见血迹。

用左手执起一双竹箸,越潜试图夹块蒸鱼食用,他用不习惯左手,筷子拿不稳,女婢站在越潜身旁,一直等事做,见自己终于派上用场,连忙过来夹菜。

越潜大口吃喝,无论是羹汤,是美酒,是羊肉,是麦饭,吃饱喝足,然后睡觉。

每日做的不过是这样两件事,其他事也不方便做,唯有单只手臂能用,在康复前,像个残废。

热水灌进大浴盆,热汽腾升,越潜脱去所有衣物,跨坐在盆中,他的伤臂搭在盆沿,防止沾水。

身子惬意地后倾,在水汽氤氲中合闭双目。

不久,门外传来女婢的声音:“越侍,要加热水吗?”

寒冬里,浴盆里的热水凉得快,隔着门,越潜道:“过来。”

以往手臂没受伤,越潜会自己提热水进浴间,不劳女婢送进来。

女婢推开浴间门,提着一桶热水进来,她进来时,正好见到越潜背对着她,从盆中起身。

浴间燃有灯火,对方身影模糊,披着衣物,高大的身处于黑暗中,令人感到一股压迫感,女婢始终低着头。

哗啦啦,往盆中加水。

主院十分寂静,主人公子灵不在,他的侍女,护卫等人也都不在,此刻唯有这浴间的一男一女。

加好热水,女婢退出浴间,把门关上,她候在外头。

越潜继续泡澡,没意识到适才女婢对着他,心中惴惴不安。

盆中的热水没多久又凉了,越潜出盆擦身,他单臂穿上贴身的衣物,套上衬袍和外袍,而后才唤女婢进来,帮他绑衣带,系腰带。

由始至终,女婢始终低着头,人因为紧张,动作显得笨拙。

越潜留意到这名女婢的模样,鹅蛋脸,有颗泪痣,年龄约莫十五六岁。

她似乎唤做葛,曾听过其他仆人喊她名字,是负责侧屋杂务的女婢。

离开浴间,越潜返回侧屋,此时天早黑了,主院寂寥而漆黑。

相比冬日里大风呼啸的别第,越潜更喜欢南齐里的家,不过他不想带伤回家,以免常父为他担心。

**

清静的宫苑里,昭灵和国君一起喂食巨笼中的飞鸟,两名涓人捧着鸟粮跪在他们身侧,涓人待国君毕恭毕敬,待公子灵也是。

国君用长竹夹夹住一只虫子,递进笼中,数只鸟儿飞来夺食,其中一只抢得食物,一口吞下,国君缓缓道:“这么说来,救孩儿的正是那名越奴?”

“父王,正是他。”

昭灵手中也拿着竹夹,他用食物引诱笼中鸟,试图抚摸一只从竹笼里探出脑袋的鸟儿。

这只鸟儿有个羽冠,但不像凤鸟的羽冠那般炫目,也没有漂亮的长尾巴。

手刚要碰上羽冠,鸟儿警觉,丢下食物仓皇飞走,关在笼中多时,但它并不亲人。

涓人把鸟粮往上呈,国君再次夹住只虫儿,递进笼中,他面上神色不改。众多鸟儿涌来争食,一只凶悍的大鸟扑来,赶走其余鸟儿,从国君手中获得食物。

国君把长竹夹一掷,扔给涓人,像似没了兴致,涓人慌忙接住竹夹。涓人手拿竹夹,捧着鸟食,走至笼前,喂食笼中鸟。

“寡人记得……他人应该在作坊里头,何时成为孩儿的侍从?”国君稍作思索,显得漫不经心。

确实,对日理万机的国君而言,这本就是件不足挂齿的事。

眼疾手快,抓住一只落在竹夹上觅食的小鸟,昭灵轻轻抚摸它的脑袋,听着清脆的啾唧声,昭灵露出笑容,说道:“儿臣见他敦厚老实,颇有些勇力,便留他在身旁,充当侍从。算来,也有好些时日了。”

国君看向玩戏中的小儿子,见他笑得眉眼弯弯,沈吟:“那就,赐他不死吧。”

要是早先知道,儿子把蛇种余孽留在身边,国君会觉得碍眼,并且动杀心。如今看他有救主的功劳,那便算了。

放开手中的鸟儿,昭灵回过头来,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他救下儿臣一命,父王不赏他就算了,怎么还想杀他。”

国君悠悠道:“寡人饶他性命,便是最大的恩赐。”

两人一同往亭子走去,国君老了,腿脚不那么便利,昭灵搀住国君的一只手臂,很亲昵。昭灵不是太子,年纪也不大,不受国君猜忌,在国君面前,身份不是君臣,一直都是父子。

父子坐在亭上,身处冬日萧条的苑园。

“阿灵,寡人看在你姑母的情面,打算将渠家余下的人口流放剩县。”国君提起这一件事,如同在说天凉了般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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