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越往事 第22节(2 / 2)
早有意料。
昭灵提高声调,他继续说:“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不得忤逆我的命令,听懂了吗?”
目光逼视,眼神高傲,他有双明亮的眼眸,让越潜一再联想到鸟儿的眼睛。
对服侍昭灵的人而言,他的目光令人畏惧,但对越潜而言,起不到任何威吓的效果。
自十岁被俘,有整整七年活在鞭子之下,言语上的威逼、恐吓,皮肉上的痛楚,都无法使他低头。
沉默许久,越潜的唇动了下,他回道:“是。”
听到这一声答复,昭灵心满意足。
昭灵朝门外喊道:“家宰!”
一名老仆匆匆进来,伏在地上,他压低头,不敢抬起直视尊主,毕恭毕敬道:“老奴在。”
家宰一直都在院门处听候差遣,他对于新主人的脾性还不了解,心中诚惶诚恐。
昭灵看向窗外,书房旁有一排侧屋,紧挨着主人寝室,他说:“把侧屋收拾,安排他入住。”
“是,老奴这就去办。”家宰急忙起身,准备唤人干活。
“急什么,叫人去门口守着,看见景侍带锁匠过来,就进来禀报我。”昭灵说时轻轻叩了两下书案,他有些心急。
“是,公子。”家宰领命离去。
越潜的目光扫视窗外的侧屋,他知道主院的侧屋,要么住主人贴身的侍从,要么住着主人宠爱的姬妾。
看来那里,日后将是贴身侍从的住所。
昭灵发现每每自己和别人说话,越潜就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他只是寡言,并非对周身的事物无动于衷。
将木案上的竹简卷起,拿在手上,昭灵问立在跟前的越潜:“景大夫说你识字?”
“识得不多。”越潜一点也不意外,看来守藏史会将他在藏室的情况,转述给公子灵。
昭灵握住竹简一头,把另一头递向越潜,说道:“把它放回书架。”
这应当是宣称他是越潜的主人后,下达的第一个命令。
命令下达,须臾,越潜才做出反应,他身子往前靠,伸出手去接竹简。
竹简被越潜接住,而昭灵仍未放手,此时两人挨得很近,越潜能闻到对方衣服上淡淡的熏香气味,而昭灵能听到对方匀称的呼吸声。
四周太静了,主院仿佛只有他们两人,仿佛任何角落里,都没有听候差遣的厮役、婢女。
昭灵的手在移动,他的手指触碰越潜伤痕累累的手掌,指腹摩挲对方的手背,越潜因为错愕,眼孔猝然放大。
幼年时见他遍体鳞伤,心生不忍,后来又见他在猎场与野牛生死相搏,为他的生死担忧。
就连昭灵也不清楚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大概只是不想看他受苦吧。
昭灵温暖的手掌几乎要覆上越潜手背,此时,手中的竹简突然被一股力量抽走,而昭灵抬起的手落空,垂放在一旁。
越潜握紧竹简,剑眉蹙起,似有些困扰,他走到书架前,找到这束竹简的归属位置,将竹简放回原位。
在藏室生活半载,他不讨厌与简牍帛书打交道。
昭灵恢复常态,用清冷的声音说:“把帛书《岱策》取来。”
稍等片刻,一卷《岱策》放在木案上。
昭灵心想,他很适合当我的侍从。
将帛书搁在木案正中,缓缓展开,昭灵低头阅读。其实没有什么心思读书,时不时会去注意越潜。
越潜跽坐在一旁,手臂搭在长腿上,他的坐姿端正,面朝门口。昭灵本以为他肯定是心急,在等待锁匠到来,但看他侧脸,神情平静,眉目低垂,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事,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昭灵突然意识到,他见过越潜数次,从未在他脸上看到一丝惆怅,一点点哀伤的痕迹。不禁去想,他平日里有着怎样的情绪,他的所思所想又是什么?
屋中静默,不知过了多久,家宰匆匆进来禀报:“公子,锁匠来了!”
昭灵抬起身,说道:“传他进来。”
越潜缓缓起立,脚镣随着起身的动作,发出一阵响声。
锁匠跪在地上,低头检查越潜的脚镣,他因惊讶而张大嘴巴,却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来时的路上,那名侍从已经让他什么也别问,只管开锁,打不开锁拿他是问。
锁匠认出,这是一副官府专用的脚镣,说明这人是官府的奴隶,而不是豪绅,小吏家的奴隶。
既然是官府的奴隶,又怎么可能遗失了开脚镣的钥匙?得叫锁匠来开呢?
他要是帮忙打开锁,官府追查下来,自己肯定要入监,说不定就因为触法论为奴隶;要是不帮忙开锁吧,这座别馆气派不凡,屋主的身份让人不敢猜测,得罪不起呀。
铁匠哪敢推辞说我不懂开,他哆哆嗦嗦从腰间取出一大串钥匙,不情不愿,又被逼无奈。
一双戴脚镣的脚就在眼前,身后那名身份尊贵的少年正在注视他。
锁匠手抖得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好几次都对不准锁眼,即便对准后,试图把钥匙拧动,也拧不动,不匹配。
这支不行,打不开,那支也不对。
锁匠大汗淋漓,不停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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