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岸的故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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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逸简直为他的大言不惭鼓下掌,这脸皮厚得让城墙羞愧:“琥珀小姐之前也没在韩国,你去了干吗?”

“观光旅行。”

裘逸差一点厥过去,牙痒痒地朝他竖了个大拇指:“算你狠。”

沙楠脖子一昂,拍了拍秦笠的肩,挑挑眉道:“这不算什么,我们接下来倒真要做件狠事—我们的红杉林韬光养晦够久了,该重出江湖了。”

裘逸嗤笑一声:“就你这发型,一进江湖,就给人揍扁了。”

沙楠摸了摸脑袋,期期艾艾地问琥珀:“真的很难看么?”

琥珀安慰道:“暂时的,有两个月就长回来了。”

沙楠立刻欢喜起来:“那我就再等两个月。”他拽着琥珀的衣角,让她往边上去一去,小小声道,“教授,不经历一些破事,真的不知道自己内心想要的是什么。以前,我真的是狂妄自大、好高骛远,以为自己是颗金子,搁哪都闪闪发光,原来没这回事。教授,浪子回头金不换,这回我一定踏踏实实地呆在红杉林,你说裘大纪他还要我么?”

琥珀朝裘逸那边看了看:“我觉得他此刻内心一定是欣喜若狂。”

欣喜若狂的裘逸很艰难地控制住情绪,问秦笠:“你说沙楠那家伙还是喊个口号,还是来真的?”

“看样子是真的。”

裘逸大力地拍了下树干,差一点跳起来:“季颖中那边一直候场中,现在沙楠回来了,这铁三角,就差你了,怎么样?”

秦笠看着裘逸迫不及待的眼神,斟酌了下,回道:“我听过不少室内乐的唱片,也看过室内乐的视频,但还没在音乐厅看过顶级室内乐的现场演奏,我觉得这一次,我们都该慎重点,要看自己够不够资格从事室内乐、有没有坚持的动力,所以我想在盛骅和琥珀的音乐会之后再回答你,可以吗?”

“当然,那时迫不及待的人就是你了。”如果是别的,裘逸还没把握,但是盛骅和琥珀的音乐会,他太有信心了。

这真是一个迷人而又收获多多的秋夜!裘逸和琥珀目送着秦笠和沙楠走进宿舍楼,看到寝室的灯亮起,听到沙楠像个荣归的将军,一路呼朋引伴,像是准备通宵狂欢。琥珀由衷地叹道:“沙楠这性格真好!”知错就改,还能适时地自我调节。“阿亦······她还好么?”

“她父母让她休学一年。”

“为什么?”琥珀吃了一惊。

裘逸支支吾吾道:“不太清楚,听说是和华音有点不和谐。”

大概还是因为阿亦打人的事,他父母担心阿亦被华音严惩,休学一年平息下。一年后,沙楠就毕业了,真的有可能没有沙华音了。琥珀想起当初沙楠说起沙华音时的幸福和兴奋,心情一沉。

裘逸只将琥珀送到胡同口,从胡同口到四合院,还有挺长的距离,这个时间,胡同里的行人很少了。琥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裘逸嘿嘿笑了两声:“琥珀小姐,你今天打电话给我,是单纯地想出来透下气,还是和盛教授闹别扭了?”

“我没有······”

裘逸笑嘻嘻地朝外面努了下嘴:“我猜是闹别扭了吧!今天,不仅你主动给我打电话,连教授也打了两通,他还让我不要告诉你。”

“······”你这样出卖你老师好么?

“这别扭还不小吧,瞧教授都紧张得跑这站岗来了。”裘逸吐了下舌,“我假装没看见,给他留点面子,不然他那张冷脸能对着我半年不解冻。”

裘逸把琥珀一放下,便飞似的奔了。琥珀默默站了一会,朝避着灯光,站在广告牌后的盛骅走过去,她哪只眼睛都看不出他紧张了。

裘逸那辆巨无霸的车,那惊天动地的轰鸣,那雪亮的车灯,即使在湍急的车流里,都能一眼就辨认出来,但盛骅站着没动,只是眼睛眯了眯。

“你站在这儿干吗?”几十步的距离,琥珀已经把情绪管理得很好了,语气平和,给人的感觉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

“数车!”

“过去多少辆了?”

“67!”

琥珀本来想说“你很无聊么“,话到了嘴边,她换了个问法:“你很寂寞么?”

盛骅点点头。

琥珀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怎么可能,今晚不该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盛骅慢悠悠道:“寂寞并不是指有没有人陪着,而是心里的一种无奈,不可言说的无奈,不被理解的无奈,无处着落、无枝可依的无奈。”

哎哟,他说得让她生出罪恶感、同情感了,琥珀忍不住辩驳:“把人丢下就走的那个可不是我。”

盛骅认真地端详着她:“你这是怪我了么?好吧,以后去哪,都带上你。”

“我、我·······才不要去当闪光灯,不对,是路灯。”

“是电灯泡。”

“管他什么灯什么泡,没有你,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盛骅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嗯!但我不行,没有你,我真的是很无聊很寂寞。”

琥珀正要回击,鼻子一嗅,一股呛鼻的烤肉味:“你吃烤肉了,臭死了!”

她越过他,走进胡同。盛骅扶了扶眼镜,嘴角一点点地翘起。

走到院门口,琥珀才想起自己没有钥匙,阿姨这会早回去了,她只得气乎乎地站在门边等着盛骅开门。盛骅开了门,身子突然一转,一把拉过琥珀抱了抱:“我们是搭档,一起分享音乐,那么,要臭也一起臭。”

琥珀急得大叫:“我才不要,快放开我。”

盛骅松开她,大笑而去。

在人生的旅途上,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独行,僻远的小镇,繁华的都市,脚步匆匆疾行。有一天,当你遇到一个人,即使正穿行在干旱贫瘠的荒野,你也会情不自禁放慢脚步,好似眼前处处鲜花盛开。其实事物的本身是不变的,变的只是人的感觉。

人,生而孤单,可是却会因为一个人而治愈。

**

“14场音乐会,14座城市,每四天换一个地方,行程虽然紧密,演奏质量却一直保持着极高的水准。你这是和谁在较劲?”陶月今天只是观众,不是主持人,大概是职业习惯,聊着天,就带上了问题。

许维哲正在扣衬衫的袖扣,他已经化好妆了,第一首曲子是他的独奏,第二首才是他和向晚的四手联弹,然后是双钢琴合奏。巡演的最后一场,他没有紧张,只有意气风风。“较劲这个词用在我身上不太合适,我不是那种和别人和自己对着干的人。我觉得这是我对音乐态度的一种改变。以前,我虽然也非常喜欢音乐,但作为职业,总是不得不考虑市场的需求,很多时候很无奈。现在,我觉得与其把音乐当成谋生工具,不如把音乐作为尽情生活的方式。”

“于是你就任性地邀请向晚来做你的嘉宾?她够漂亮,她还是盛骅的前搭档,在别人眼里,太多的看点了。”陶月的语气虽是揶揄,却很是犀利。

许维哲照了下镜子,确定衬衫、长裤的每个绉褶都很完美,这才拿过礼服,淡淡道:“我考虑得没有那么仔细,只是她的档期刚好适合,语气交流也没问题。”

陶月懒洋洋地从沙发上起身,走近许维哲,替他理了理礼服的前襟:“那你真是很幸运,就是不知高傲的盛骅教授此刻是什么感受?”她歪了下头,长发的发梢微微拂过他的脸颊,一股神秘的暗香幽幽地在周遭浮荡开来。

许维哲不着痕迹地往边上避了下:“还有半小时音乐会就要开始了。”

陶月微微一笑:“是哦!我们拍个合照吧,我觉得今天会是个特别有着纪念意义的日子。”她掏出手机,期待地看着。

许维哲怔了下,还是同意了,准备叫凯尔过来拍照。陶月娇俏捂着嘴巴:“不要告诉我,你不会自拍?”她一手挽上许维哲的胳膊,一手举手机,“看着镜头,来,笑一下。”许维哲看过去,突地,她头一扭,吻上了许维哲的脸颊。镜头咔嚓一下按下了。

“没别的意思,就是圆了一个粉丝对偶像的一个不切实际的奢想。”陶月说道。许维哲有点无语。

陶月开心地带上更衣室的门,一抬头,虞亚两臂交插地倚着墙,面若寒霜地瞪视着她。陶月一愣,眉头轻蹙了下,然后笑道:“虞小姐也是来看音乐会的么?”

虞亚一言不发,双目危险地眨了下。

“看来虞小姐很忙,那就不打扰了。”陶月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优雅地准备离开。

“站住!”虞亚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

陶月心里面暗暗苦笑,脸上却不露半分:“有事?”

“我听说你是个集邮女,上过你节目,被你看中的男嘉宾,很难幸免,本来和我没半毛关系,但是你竟然把我伸到我面前。”虞亚目光朝更衣室的大门一瞥。

陶月脸上的笑意一敛,她也算是名主持人了,走到哪,别人都是笑脸相迎,哪里听得下这番恶语相加。“真不知道谁替我这样广而告之的,实在是抬举我。我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主持人,拿着微薄的薪水,能说动嘉宾上我节目就要偷笑了,其他的能干吗?我又不是实力雄厚的虞小姐,看中谁,包养谁,中西方一网打尽······”陶月捂着嘴巴,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虞亚反过手,又是一记耳光掴向她的另一侧脸颊。“你不是传媒大学毕业的么,难道你们老师没教过你怎么好好讲话?”

“虞亚!”陶月也豁出去了。

“你也配对我直呼其名?”虞亚喝斥道,“信不信我明天就能让你铺盖都不拿,赤条条地从媒体界滚出去?”

陶月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虞小姐以为自己能主宰宇宙吗?”

“不能,但主宰你的命运肯定是可以的。”

陶月轻蔑道:“一个连自己父亲都不待见的人,也就剩下砸砸金钱操控别人的命运来寻求存在感了,真是可悲。”

“你说什么?”虞亚声音尖得都破音了。

“不是么?你上次见到你父亲是什么时候?你过生日他给你送过什么礼物?你最近过得怎样,他有过问么?哦,他的新女友恰好也上过我节目,我们私下常联系,在她眼里,你父亲是一个风趣、睿智、儒雅、温柔的男人,”

这一句句话,像把刀样,一下比一下深地刺进虞亚的心窝,她疼得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你这个恶心巴拉、不要脸的臭婊子,我今天不把你撕碎了,我就······”她双眼血红,发疯般地向陶月扑了过去,一双大手紧紧地扼住了她的手臂。“够了,虞亚!”

虞亚眼眶立刻就湿了,她抬起眼,嘴唇颤抖:“你不仅让这个女人进你的更衣室,你还帮着她说话。我和她,孰轻孰重,你分得清吗?”

许维哲没有回答她,平静地看向陶月。陶月理了理身上的长裙,好像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说道:“我好像需要去补个妆。回见,许先生。”她看都没看虞亚,转身走了。

直到她消失在走廊的尽头,许维哲才放开虞亚的手腕,一字一句道:“虞亚,虽然你为了我的音乐事业做了很多,但是我不是你的私有物。”

虞亚一颗夺眶的泪珠戛然僵在眼角,许维哲疏离、冷漠的口吻,把她愕住了。

许维哲继续说道:“不是今天我刚好目睹了你无理取闹的行为,才想对你讲的,而是我一直以来,考虑了又考虑,我觉得不能再当你是个被宠坏的孩子,要包容、宽容着你,你该知道,你只是我的一个乐迷,无权这样对待我的客人,无权干涉我的交友。”

“我只是······一个乐迷么?”眼角的那颗泪珠一下滚落了下来。

“是的!”

“如果我不愿意,”虞亚一甩头,发狠道,“你能把我怎样?我告诉你,只要敢靠近你的女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许维哲脸色一下变了:“你对向晚做了什么?”

“她不算,她对你没兴趣,她喜欢的人是盛骅,你请她过来,不过是想挑衅盛骅和琥珀。”

许维哲悄悄松了口气:“虞亚,你可能不知道,在你父亲向我现在所在的公司推荐我时,他们已经和我接触过几次,很多条款都已谈妥。你父亲出面,他们不过是顺水推舟。”

虞亚心一下乱成一团:“你干吗告诉我这些?”

“我想告诉你,我并不欠你什么,我们之间,除了音乐,以前没有别的,以后也不会有别的。我该去候场了。”

虞亚想吼想哭想骂人想打人,可是她却像根石柱钉在原地,动弹不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许维哲从她面前走开。

向晚已经在候场区了,两架大三角琴并排放在舞台中央,大幕还拉着。

许维哲走到向晚的身边,清咳了两声,小声道:“我可以解释下。”他刚刚眼角的余光看到走廊的另一侧闪过一片裙角,那颜色正是向晚身上的晚礼服的颜色。

向晚没有惊疑,温婉地一笑:“我和你一不是故交,二不是新友,你邀请我,肯定有你的目的,而我接受也有我的目的。我们各取所需,我很清醒,你呢,也清醒么?”

许维哲愣愣地看着向晚,向晚轻轻颔首,像朵云一样飘走了。凯尔拿着手机走了过来,很是纠结道:“是那位柳向栋先生的电话,我让他等音乐会结束后再打来,他说等不了那么久。他、他一直在哭。”

许维哲眼角连着跳了两下,他把手机接了过来自,里面传来老男人无助的呜咽:“是维哲么?我实在撑不住了,我决定去自首。你放心,这事和你没半点关系,你什么也不要管,我就是和你道个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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