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1 / 2)
任乔给周云青的回信, 果真写了六页,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在那些平淡的文字里, 几乎要满溢而出的思念。
她写的都是很平常的小事, 前天天气很好, 陪梅姨一同去踏青, 路上摘了不少槐花,蒸了又甜又软的槐花馒头,随信一起寄给你尝尝。
方然和赵锦年旅行结婚, 方老开心死了,逢人就笑,给所有小辈都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包, 就连山洞里的谢承铭都没落下。老人家的一份心意, 任乔同样有份,不许拒绝。
大黄上了年纪, 总是趴在地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不再像从前那样, 看到毛发|漂亮的母狗就追出去了。
黑曼巴蛇队又接了不少任务, 他们已经是无极积分最高的小队, 远远超过第二名, 别人只有羡慕的份,小五天天都去无极世界刷一波别人羡慕的眼光。
任乔给周云青的信从没断过,每隔几天便有一封寄来。他把这些信都放在脖间戴的吊坠里, 那是一个空间宝物, 里面自成空间,装着他收藏的所有和任乔有关的物件,放在离心口最近的位置。
《圣经》里面有一句话,应当趋着有光行走,免得黑暗临到你们。对于周云青来说,却恰恰相反,他畏惧光。他是一个罪人,很小的时候就杀了人,亲眼目睹那一幕的妈妈,惧怕他也厌恶他。
他从前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的妈妈都是爱儿子的,只有自己的妈妈,总是拿着最粗的纳鞋底的针,把他扎的鲜血淋漓。
村子里的人都说,他的妈妈是个疯子,可他记得在他更小的时候,妈妈温柔美丽,会在有雷劈下的夜晚,把他温柔地抱在怀里,轻声哄着:“云云不怕,妈妈在。”
世人爱父母,他也爱着自己的妈妈。如果她给他的爱是疼痛,如果扎他能让她得到宣泄,那么他不躲。
后来他的生命里多了一个叫任乔的女孩,她热情而鲜活,像是一束强烈的光,一下子照了进来。他才发现,原来他也是爱光的,原来他不是天生就该待在黑暗里。
他跟她说话,好几次鼓起勇气搭讪,她却从没正眼看过他。她美好,可是她也漠然。不在她关注范围内的人和事,她吝于投去目光。
那次水库突然放水,大概是上天要给他机会吧。好在他一直跟着她,才有了救她的那一幕。那时他是慌乱的,他多怕就这么失去她,哪怕她只是远远地存在着,甚至从来不曾看过他一眼。
她的爱来得突然,太过轰轰烈烈,他反而不敢上前。他不怕光会把他灼痛,他担心的是如果拥有过光,谁还会甘心再次回到黑暗里?
可她会永远属于他吗?他根本不是她喜欢的那样啊。她总有一天会发现的,他是一个连自己亲生母亲都厌恶的人,怎么配得到她的眷恋呢?
他终究无法抵挡她的诱|惑,就像是他为她画的那副画,用他的血画成的海妖塞壬。她的歌声是那么美妙,水手放任自己沉沦其中,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一旦他开始贪恋,他幻想着永远和她在一起,命运之神便开始同他开玩笑。任乔帮他解开了尘封的记忆,他终于明白母亲的惧怕和厌恶从何而来。
呵,原来自己是这样的恶魔吗?那一夜的记忆里,人类的血肉味道是那么清晰。是他错了吧,可是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在自己面前受辱,如何能忍?
去自首吗?杀人的魔鬼应当被囚禁在监狱里,或是直接接受死刑。可他害怕失去任乔,如果知道他是这样的恶魔,她会怎么看他?像母亲那样,怕他惧他憎他恨他?
如果能够看清面具里面的我,你会继续爱我,还是逃离?
为了得到答案,他用了整整十年。思念痛入骨髓,他发疯地想她,却不敢出现在她面前。有时候如果答案太残酷,不如怀抱着疑问别去寻找,起码还有一丝丝幻想的可能。
他一手建立情报组织风声,不为坐拥天下,只为知道每时每刻的她都在做什么。来自于她的报复,不管多么冷酷,他都觉得甜蜜。一次又一次,哪怕遍体鳞伤,仍旧认为那是来源于她的馈赠。
夜深人静,他躺在床上,身边空无一人,他想象着她纤细的皓腕翻转,把匕|首刺进他的心脏。让他死在她的手里,终结吧,终结所有罪孽,带着对她的爱陷入不会醒来的长眠。
只要和她有关的场景,他什么都想过。他偶然得到一本符师古籍,残破的功法,却被他轻而易举地补全。他建造了一间庞大的地下密室,幻想着把乔乔关在这里,让光永远只属于自己。
可是他不敢,他怕她的厌恶,那才是世上最毒的药。如果那双好看的凤眸里,流露出对他的憎恶,只要一眼,都够他心如死灰。
他不是神,没办法永远智珠在握。破解出风声交上来的那段代码,他惊慌失措,有人要杀乔乔!来不及了,已经晚了。
他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结局,在失去她的爱之前,他先失去了她。他不顾一切地飞往黑三角,终于在泥土砂砾中挖出了她。
所有医生都下了死亡通知,可他不信。他能探查到,她的身体里有灵气在游走,她一定会醒的!他抱着她回到那间地下密室,每天晚上睡在她身边,找来灵石和灵植,搭建一重又一重符阵,尽他所能地为她提供灵气滋养。
她醒了,可她也入魔了,为了那个狼孩。他才恍然意识到,他们之间早就不再只是彼此了。分开太多年,他还在原地,可她凭什么等他?
不光有狼孩,还有顾怀。人人都说凌氏怀少天纵奇才,真要斗上一场,周云青未必能占上风。周云青每次听到这种话,都会一笑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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