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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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有福方才还一脸凶相骂蠢徒弟,这一下乖巧的像只肥兔,笑着同尚膳监太监问好:“干爹来了。”

“香椿煎蛋呢?”尚膳监太监停在他的灶台边。

田有福小心陪着笑:“是,清宁宫娘娘特地吩咐的。”

尚膳监太监点点头:“你倒有些机缘,清宁宫那头说是要建一个小厨房,我荐了你去。”

田有福一激灵:“谢干爹抬举,我一定念着干爹的好。”

见他领悟了自己的意思,尚膳监太监叮嘱了两句话便往外头去了,这烟熏火燎的,呛得人难受。

等到那一碟儿香椿煎蛋新鲜出炉,田有福连小徒弟奉上的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立刻精神抖擞去检查菜肴有没有放好。

听说太子同太子妃今夜一同用膳,他忙叮嘱小徒弟,要将两人的膳食分开放在膳桌上。太子吃素的时候多,可太子妃却是个无肉不欢的,是以两人的菜一个是用茶油炒的,一个是用猪油炒的,菜色也有所不同,万万不可搞混了。

司膳女官试过菜,十来个小内臣就有条不紊的提着灯笼,抬着膳桌,捧起食盒,浩浩荡荡直奔清宁宫去。

***

大宫女梅香已在清宁宫前等着,领头的送膳内侍瞧见她的身影,小跑过去,点头哈腰:“劳累戴娘子出来等着。”

宫里的习俗,老宫人可以尊称一声“老太”,年轻的宫人叫“娘子”。梅香姓戴,清宁宫后殿里,她可是除了管家婆子之外最得脸的大宫女,宫女内侍见了她,都会客客气气喊一声“戴娘子”。

梅香扫了眼小内侍们手中的食盒,问:“娘娘交代的香椿煎蛋可做好了?”

“做好了!田师傅现炒的,全按照您交代的法子来。”

梅香点了点头,转身往后殿走,自有小宫女替她打帘子。

她轻手轻脚走进东暖阁,看见太子与太子妃两个人隔着一张书桌,一个坐着闭目养神,一个站着拨弄窗边的花草。

“小爷,娘娘,可以进吃的了。”

张羡龄如蒙大赦,饭再不来,她估计得把这盆栽的叶子玩秃了。朱祐樘生性寡言慎笑,她又是自幼对着书的时候比对着人的时候多,不晓得怎么没话扯话、闲聊瞎扯。

她殿里用膳,一向在西暖阁。因为东暖阁紧挨着卧房,不好沾着油烟气。

两人在西暖阁坐下。许多穿着绿布贴里的小内侍将两张大膳桌一左一右摆好,大膳桌旁又接着几个小膳桌。等会儿膳食会放在小膳桌上,她往哪碟菜多看一眼,司膳女官就会把那碟菜摆在大膳桌上。

进膳的小内侍都以绛纱袋遮面,如此便能防止口鼻气息接触到膳食。

装菜盛饭的碗碟全用的是金器,宫灯一照,金灿灿的晃人眼睛。全都摆齐了,进膳内侍跪在地上:“吃的摆齐了。”说完,便无声无息的退到阴影处。

晚膳最丰盛,有三四十种膳食,光米饭就有三种,蒸香稻、蒸糯、蒸稷粟。碗菜、碟菜更是看得人眼花缭乱。

张羡龄却独独盯着那一碟香椿煎蛋,谁知还没吃到嘴,忽然听见朱祐樘问:“这道小菜倒新鲜。”

明代御膳也是有小菜、野菜的,据说是因为太祖皇帝曾说“要子孙知外间辛苦”,因此特地在御膳里安排些民间粗食,依时令而进,从不间断。张羡龄当选太子妃后头一回进膳,瞧见金碟玉碗里装着苦菜根、蒲公英、苦瓜片,整个人都愣住了。这些其貌不扬的苦菜根和燕窝万字全银鸭子这等菜肴摆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但香椿这等野菜,似乎还真没见过。

太子既然发了话,张羡龄只好眼睁睁看着司膳女官将那碟香椿煎蛋从自己的小膳桌上拿起来,摆到太子面前的案上。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失去了香椿煎蛋,张羡龄吃着平日最爱的片皮烤鸭,都觉得索然无味。

这么多菜,动了筷子的是少数,剩下没怎么动的菜照例赏赐给了宫女与内侍。

用过膳,宫女们端着抹金盆、漱口盂等物过来伺候张羡龄洗手、漱口。贡梨贡橘这等有助消化的水果也悄悄放在了东暖阁桌上。

宫里阔绰,贡橘与贡橘之间是用糖堆砌在一起,果盘犹如金字塔一样,堆得高高的。

张羡龄微一用力,摘下最上头的贡橘,缓缓拨开,剃掉橘皮上的缕缕白丝,递一瓣给朱祐樘:“今日去请安时,我同母后说起了小厨房的事。我……妾想在清宁宫设一个小厨房。”

朱祐樘点了点头:“知道了。”

张羡龄见他并不反对,就叫梅香抱来一叠长卷小轴的画。张羡龄接过那些画,毕恭毕敬呈给朱祐樘。

“妾粗略想了想,清宁宫后殿旁边的西轩有三间庑房,原是堆放东西的,如今正好可以打扫出来做小厨房。”

展卷一看,竟然都是小厨房的设计图,不仅有立面图,还有平面图,甚至连尺寸都准确标明了,简洁形象又不失美感。

朱祐樘原以为是画师所作,定睛一看,每张图的右下角都写了一个小小的“龄”字,不觉有些惊讶:“这是你亲手所画?”

“是。”张羡龄谦虚道:“画得不好,让小爷见笑了。”

话说出口,她自己都恍惚了一下。没穿越前,别人问她考试考得怎么样,她也是这样说:“考得不好。”

话说得很谦虚,但实际是在期待别人的赞美:“你怎么可能考得不好?”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心里会暗暗觉得爽快。

画纸翻动,有细碎的声响,朱祐樘一张张翻过,看得很认真:“是不大好。”

张羡龄把到嘴边的“您谬赞了”给生生咽了回去。

怎么这么讨厌呢!

朱祐樘指着画纸上的烟囱,道:“宫里的房子,从不许有烟囱,怕烧起来,连柴火都不敢用,只用碳。”

书桌上笔墨纸砚俱备,朱祐樘从笔架上取一只毛笔,蘸墨,想一想,就在那张图纸的空白处画起来。

张羡龄把脑袋凑过去瞧,她倒要看看,太子能画出个什么来。

寥寥数笔,纸上勾勒出一个宫殿的形状,原本图纸里的设计格局都保留了下来,只是烟囱改掉了,只在设灶的那面墙上添了几个窗户似的小圆洞,笔墨楚楚,活灵活现。

画得还真挺好看的。

小厨房的事搞定,张羡龄便无什么话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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