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跑腿打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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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顾家显然是不得安宁了。

顾廷抚今日散值回来得有些晚,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柳梢之际,原本想着直接去陶姨娘那边,但临来想到今日徐氏带着女儿去了姬家, 便又变更了方向。

他其实并不重欲, 对陶姨娘也真不像徐氏所想象的那么把人放在心上, 或许当初叶氏在的时候, 有过。

却不是徐氏想的那个原因。

他不爱陶姨娘, 也不爱叶氏, 把陶姨娘放到身边, 与其说是找个替代品慰藉自己不平的心思, 倒不如说是单纯不想让顾廷轩好受。

他就是享受看顾廷轩无可奈何却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他讨厌顾廷轩。

讨厌别人对顾廷轩的夸赞,讨厌那个从来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父亲独独对顾廷轩青眼有加, 更讨厌旁人一直拿他们做比较!所以但凡是顾廷轩要的,他就要去争就要去抢!

东西如此, 人也如此!

而那个男人, 或许是觉得他可怜,又或许是觉得自己身为兄长理应让着他, 从来都不说什么, 只有在叶氏这件事上, 他没同意。

顾廷抚还记得那是男人第一次对他沉下脸,也是第一次和他说重话,他说, “二弟,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便是这个国公爷的位置, 你若想要, 我也可以请求陛下赐给你,唯独阿柔不行。”

可顾廷轩越是不同意,他就越想要。

以至于有很长一段时间,身边人都以为他是真的爱慕叶氏,甚至得不到她就要找一个气质相似的替代品放在身边。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从来不爱什么叶氏、陶氏……

从头到尾,

他就只是看不得顾廷轩好。

如今顾廷轩死了,叶氏也没了,他对陶氏自然也就没那么放在心上了,只是阖府就两个女人,让他去徐氏那边同人针锋相对,他自然更倾向温婉可人的陶氏。

不过今晚还是算了。

他还不知道姬家的事,自然一味地以为姬家早就忘了之前的事,打算继续同他家要好了,原本被他当做弃子的顾婉好像又有了那么一些作用,顾廷抚觉得自己可以原谅她从前的蠢笨和莽撞,只要她继续维系着两家的关系。

可顾廷抚没想到刚走到徐氏那边,就听到这样一番话。

这会夜已经深了,徐氏似乎也没想到顾廷抚这么晚还会过来,屏退旁人和翠荷说体己话。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还有一些没有掩饰的痛苦,“她怎么就变成如今这样了……”

“她以前多乖多听话的孩子,为什么如今做起这些事,眼都不眨!”

徐氏越说越痛心,脸色也痛苦的不行,早知道会这样,她就不应该答应妙仪去赴宴!想到这,又想起青柳,脸跟声音都沉了下来,“青柳那,你可审问过了?”

“审问过了……”

翠荷想到先前盘问的那番话也有些咋舌,这会低着头回道:“青柳说那日大小姐瞧见二小姐的马车便着门房的小厮去打听一番,从京家下人口中知道二小姐被长公主邀请赴宴,便让她去打听了长公主的踪迹。”

这样一来便什么都明白了。

从一开始,妙仪就是奔着顾攸宁去的,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临时起意,从始至终,她就是想要顾攸宁彻底丢掉名声!可她怎么就不想想,顾攸宁现在被谁罩着?若是顾攸宁真的出了什么事,纵使姬家那些人真的觉得顾攸宁为人歹毒,日后和姬朝宗东窗事发也不会恩准她进姬家的大门,可以姬朝宗的手段,又岂会放过他们?!

元达在流放途中得了重病没挺过去,哥哥又被人检举贪污,如今已被圣上褫夺了官位。

就连徐家的生意也少了大半……

她如今处处小心,连顾廷抚都不敢得罪,偏偏妙仪居然还死心不改,做出这样的事还被人当众揭穿!徐氏心里又是失望又是难受,撑着案几,咬牙哑声,“她是真的被姬朝宗迷了心,才会不管不顾做出这样的事!”

“她怎么就不替我们想想!”

“如今闹出这样的事,她余生还怎么过?只怕就连阿昭和景恒也得受她牵连,还有……”

后面那个名字还没冒出,门就被人推开了,烛火摇曳,在主仆二人惊愕的目光中,顾廷抚沉着一张脸走了进来,看着徐氏冷声质问,“你刚才说得是什么意思!”

他虽然听得不甚清楚。

但也听明白了今日母女三人去姬家不仅没有和姬家缓和好关系,反而还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惹得旁人不快。

又见徐氏脸色苍白,目光闪躲,完全没有从前面对他时的那副骄傲模样,更是沉了声,“还不说!难不成你是想让我亲自去问你的好女儿?!”

徐氏一听这话果然急了,若是顾廷抚亲自去问,只怕妙仪那条命都保不住!

可是……

她心里还在犹豫,顾廷抚却看也不看她,转身就要往外走。

徐氏见他这幅模样,知道他是真的打算去质问妙仪,忙跑过去拉住他的袖子,少有的同他软了语气,“二爷,你先别生气。”

可顾廷抚本就是个无情之人,又岂会因她软了语气就缓和?

仍沉着一张脸,“说!”

徐氏没办法,也知晓这事瞒不住,只能一边拉着顾廷抚,一边给翠荷使眼色让她快些去找妙仪,把人先送离这儿,若不然等顾廷抚知道事情真相,绝对不会顾念父女间的情分!

主仆几十年,徐氏即使不说,翠荷也能看得出来。

她趁着两人说话的时候,偷偷溜了出去,刚跑到外头就迎面碰到回来的顾修文。

顾修文近来被圣上委任,和翰林院的一群同僚重新编修史书,每日忙进忙出,连觉也睡不了几个时辰,甚至近来为了方便一直宿于翰林院中,今日若不是想着回家沐浴一番再换身衣裳也不会回来。

这会碰到跌跌撞撞跑过来的翠荷,不免有些惊讶,忙喊住人。

“二少爷?”

翠荷依着手中的灯笼认出他的身影,然后也不等顾修文发问便立刻跑了过来,急道:“二少爷,您快救救大小姐!”

这是什么话?

顾修文变了脸,“怎么回事?”

听人把今日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遭,他却迟迟都不曾说话,似不敢置信,目光呆怔,半晌才哑声道:“妙仪她……怎么变成如今这样了?”

翠荷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现在的大小姐和从前相比,的确像变了个人似的。

可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夫人那边明显拖不了多久,她只能抓着顾修文的袖子,声音急切,“二少爷,咱们得快些,要不然等二爷发现,肯定不会让大小姐好看!”

听她提及父亲,顾修文倒是回了神,想到那个男人的秉性,他抿着唇,脸色也沉了下去,没再多言,径直朝顾婉的屋子走去。

顾婉还没入睡,也没让人伺候。

自打侍棋没了之后,她就不再让人近身伺候了,先前倒是听说青柳被翠荷带走了,走得时候,院子里满是青柳哭嚷求饶的声音,似乎是想求她救命,她却没有理会,任由翠荷把人带走了。

后来院子里那些丫鬟的窃窃私语,她其实也听到了,大多是说她冷血无情,说她不顾主仆情谊,她也懒得去管。

而今……

距离回家已不知过去几个时辰,她却仍保持最初的姿势,坐在软榻上。

听到外头传来的脚步声,她也未曾眨眼,只盯着旁边的一盏烛火,神色淡漠,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帘子被人掀起,顾修文走了进来——

她看到他的身影,脸色才终于有了一丝变化,看着顾修文阴沉的脸,许是因为走得太快,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只是目光落在她仍高肿的脸上,呼吸却是一滞,顾婉眨了眨眼,似乎想笑,可脸早就僵硬住了,哪露得出什么笑容?反倒牵扯到脸上的伤口,又疼得拧了眉。

可她也只是拧着眉,并未伸手去碰。

目光落在顾修文的身上,声音和面容都很淡,“哥哥也是想来打我的吗?”

顾修文因她这番话而重新回过神,扫过她高肿的脸颊时,眼中还是闪过一丝心疼,说出口的话也是哑的,“妙仪,你把我们当做什么,又把自己当做什么?”

妙仪从小性子温和,为人又早熟。

不似阿昭活泼,也不似善善爱往他跟前跑,可她始终是他的妹妹,他也是真心疼爱过她的,这些年,他自知年岁渐长,有了男女大防,便不大和两个妹妹交心聊天。

以至于根本没及时发现自己从小疼爱长大的妹妹竟变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当初那事之后,他也曾想过和妙仪好好聊上一番,但那会妙仪身体不好,后来又碰到那样的事,不大肯见男人,他公务又忙,便想着经了那样的事,妙仪也该听话了。

哪想到——

她竟然越来越疯魔,如今居然还敢跑到别人家里行这样的歹毒之事!

他心下也不知是痛惜更多还是愤怒更多,袖下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张口欲说,却什么都说不出,倒是翠荷按捺不住,已经收拾了一些细软和银票出来了,看着他们就道:“二少爷,大小姐,快走吧,再晚,二爷就得过来了!”

顾婉起初被顾修文的那番话说得微怔。

这会听到翠荷这番话才回过神,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包袱,她的脸上终于不可避免露出一抹惊愕和慌张,“母亲要送我走?”

说到底,她如今也才十七。

只要想到从小疼爱她长大的母亲,如今居然也要抛弃她了,她哪里还坐得住?手抓着底下的软垫,纤长浓密的眼睫在暖黄色烛火的照映下一颤一颤的,就连声音也有些发抖,“她……不要我了吗?”

“你在乎吗?”

顾修文看着她,沉声,“你做那些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一朝败露会带来什么?便是一切如你所愿无人知晓,可你落水,难道没想过她会心疼吗?母亲从小就疼爱你,你便是咳嗽一声她都睡不好觉,妙仪,你但凡替她,替我们考虑一些,你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看着她灰白的脸,终究不忍再说。

顾修文转头和翠荷吩咐,“去外面找个机灵听话的家生子,告诉她在外头好生照顾大小姐,我们必定不会亏待她家里人。”

翠荷连忙应声,打起帘子去做事,顾修文便又把目光重新落在顾婉的身上,和她说道:“你该知道父亲的为人,他既知晓你做的那些事,又怎么可能再容得下你?”

“便是父亲不动你,你可想过姬朝宗?以他的性子,他怎么可能放过你?”

见她眼睫颤得更加厉害了,他抿了抿唇,别过头,声音也很轻,“走吧,我先带你去外头避避风头,你……也趁着这段时日好好想想。”

带着顾婉出门的时候才发现翠荷的脸色有些难看,又见她身边站着一个不甘不愿的小丫鬟,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说来也是好笑。

他这妹妹从小便懂事,底下的下人无一不喜欢她?从前这个院子是别人挤破头都要进来的,哪想到这才多少时日,竟变成这幅样子,可这又能怪谁?

有因必有果,要怪也只能怪妙仪自己被嫉妒蒙蔽了双眼。

什么都没说。

顾修文带着顾婉坐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没让翠荷跟着,和人吩咐,“你先回去照顾母亲。”

父亲若知晓妙仪离开,必定会把一腔怒火都对准母亲。

翠荷想必也知晓,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顾婉,低声劝道:“大小姐,您先去外头避避风头,等过些时日,奴婢和夫人再去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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