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倾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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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同内院开阔, 晨光熹微笼着萧恕的身影,花叶上附着着露珠, 叶片承载不住重量, 无声滚落在地,洇湿成一个不规则的圆点儿。

乔卿久白净的脸上写满了惶惑,睡眼惺忪, 睫毛像是被什么东西粘住, 在上下打架,眼睛睁不完全。

朦朦胧胧地看见萧恕, 乔卿久在某个瞬间以为自己尚在梦中。

于是伸手重重地掐了下自己的脸颊。

“唔……”

好疼, 哪怕精神不清明, 可反射弧并不会跟着一起迟钝, 痛感实打实的传过来, 乔卿久终于察觉自己不在梦中。

萧恕的视线落在乔卿久身上, 看着她做完了这系列智障举动。

他扬下巴,短促地轻笑了声,懒声调笑道, “大早上的, 久宝干嘛自残?生怕哥哥不够心疼啊?”

“你…你才自残呢。”还没清醒完全, 起码口舌依然在打结。

乔卿久的声音比平常还要软, 极端困倦为她镀了层奶气。

甜的像个糯米团子, 让萧恕不由自主得想多欺负两下。

萧恕曲指骨敲了敲自己旁边的横栏, 低声唤她, “过来坐?”

乔卿久点点头,又摇摇头,总算在生|理|需|求的催促提示下想起了自己出门的目的——她尿急才会深夜出门。

“我去个卫生间哦。”她指了指右边。

“嗯。”萧恕点头应声。

乔卿久趿着拖鞋晃出去两步, 忽然又退了回来, 杏眼半睁,嘟哝道,“你在这里等我,别跑了,我等下就回来了,跑了我就去你屋砸门。”

“嗯。”萧恕乐了,“哥哥都在这等你一宿了,不差再等一会儿,不会跑的。”

乔卿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才扭头钻进了卫生间。

她穿了鹅黄色睡裙,裙摆很短,估计是标准的居家睡裙款式,长度堪堪盖到大腿中端。

材质飘逸柔软,随步调摇摆,带的萧恕眼前明快起来。

他是昨天跑完环山公路才看到乔卿久消息的,看到后马上就给她回过去,却再没得到乔卿久的回复。

估摸着时间算,这小家伙该是睡着了。

所以萧恕干脆坐在这里等她醒过来。

看着白日天光撕裂漆黑夜幕的日子多到萧恕数不清。

可萧恕从来等的都仅仅只是天光大亮,他不等任何人,更等不到任何人归来。

他会选择许多方式打发掉这漫长的夜。

游戏、摇滚、飙车、酗酒、竞赛题或者是发呆。

虚长到十八岁,萧恕第一次为了别人一条平淡无奇的消息,在她门口呆坐整夜。

倒也并不是萧恕想要刻意跟乔卿久表达出些什么东西。

——比如我喜欢你这样的情绪。

萧恕刚坐下时候只是单纯的想要跟往常一样,在乔卿久门口抽根烟而已。

有的事情挺奇怪的,难说明,这个人可以什么都没有做。

但你知道她一直在,就会觉得莫名其妙的安心。

乔卿久就是这样的人,她有种与生俱来的治愈感,那张乖纯无害的脸无疑是为她了许多加分的,可治愈感跟共情能力跟脸没关系。

知进退,分寸感拿捏的恰到好处,相处起来令人舒服。

但也只留在愿意跟她相处这个层面,乔卿久没能治好任何事。萧恕的梦魇依然猖獗,姐姐萧如心自杀那夜的场景历历在目,急救室的红灯刺眼,脚步声纷乱。

既定事实无法被抹掉,可惊醒时刻思及隔壁还有个活人存在,或是哪怕乔卿久不在,可她还会回来这件事,萧恕便能够快速安定下来。

昨天下午萧恕先去了曲楚那边开药。

曲楚与他多扯了几句,其中有个问题把萧恕问的无言以对。

“我知道你喜欢乔卿久。”曲楚托了下金丝眼镜,转动手里的钢笔,闲谈似得讲,“但出于朋友角度,我想跟你讨论下,你能分清楚,对乔卿久究竟是认真的喜欢还是因为精神过度空虚,所以在寻找使得自己愉悦并足够填补空闲时间的事物吗?”

萧恕沉默了三分钟,抬眸认真的问道,“心理学上有这样的病症吗?”

曲楚似是而非地笑了笑回答说,“当然有,依赖型人格障碍,以过分依赖为特征。过于喜欢或者在某个人身上寄托过多的情感,亲密关系一旦面临崩盘终结,会体会到毁灭性的无助的感,会崩溃发疯。[1]”

“……那以你的专业判断,我是吗?”萧恕双手合十,半低着头,闷声问,“依赖型人格障碍?”

“我不知道。”曲楚抿着咖啡,淡然讲,“心理疾病的诊断不可能一撮而就,举个例子,当一个患者首次出现抑郁症抑或是躁狂症发作,往往会被诊断出单项,需要漫长的时间跟取样才能判定,有些人滞后八年才能彻底被确诊为双相情感障碍。[2]”

萧恕从兜里摸出颗柠檬糖,抛进嘴里。

硬糖替代了医院无法吸烟带来的的焦躁,萧恕颔首,“你继续。”

“我自认对你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非常了解,且密切关注过你约一年半的时间,唯一能为你确诊的是偏执型精神障碍,因为你会频繁产生萧如心依然还在、或者她不是自杀而是被谋杀的妄想。”曲楚的音色平和,让人听起来异常舒服。

“如果让我脱下这身白大褂跟你直说,那我能肯定你没有依赖型人格,你就是喜欢人家乔卿久,对人家特别上心,老想缠着人家妹子。你看,你是真上心,生怕自己有病吓着人家妹子。”曲楚戏谑说,“啧啧啧,萧二你还记得你小时候信誓旦旦的跟我说,女孩子什么最麻烦了,你打死都不可能找对象的事吗?”

“操,曲楚你大爷。”萧恕国骂道。

曲楚笑得如沐春风,摊开手,“分我颗你家乔卿久给的糖怎么样?”

萧恕冷着脸无情回绝,“那是老子的糖,你想都别想了,找你家大小姐给你买糖去。”

“小气死了,我家大小姐的糖还不是你家久宝给的?”曲楚边揶揄,边操控电脑把开药记录给他打出来,“滚下去交钱吧,再见。”

所以萧恕只是喜欢上一个人,知道对方想找自己了,他就坐在乔卿久门口,让乔卿久睁眼推门就能看到他。

这样的想法纯粹得像是荒原上的新覆落的皑皑白雪、蜜蜡中的极品翳珀,上一秒才蒸馏出来的纯水,不掺杂任何杂质。

被冠上了“喜欢”两个字的名头,听来让人心跳加速。

乔卿久在卫生间逗留了几分钟,凉水扑打在脸上那刻,思绪如倒带般重演过刚刚的场面。

自萧恕的身影撞进眼里那刻开始。

乔卿久倏尔抬头,在镜子看到了脸颊绯红的她自己。

她没有让萧恕等太久。

出来时人明显已经彻底醒了,水滴没有完全擦干净,顺着流畅的下颌线淌下去,胸口湿了小片水迹。

“不睡了?”萧恕上下打量着她,薄唇轻启问道。

乔卿久摇头,“不睡了,现在几点了?”

金色的朝霞自云顶翻涌而下,天际已然亮了起来。

但今日似乎多云,乔卿久眯着眼望出去,难辨出具体时间点。

好吧,其实就是当代人没有观天象看时间的能力,全靠电子设备。

萧恕按亮手机屏幕,哑声报出时间,“才五点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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