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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傻子啊

冷四春轻轻叹息着,看向言晋的眼神倏然多了一抹悲悯同情的意味。

你不会还不知道罢?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本就瘦削单薄的身躯一下子缩小了,以缩骨术穿过了天窗的铁栏限制,跳到言晋面前。

他看着言晋,以一种说不出什么意味的语气说:

你真的以为他是你的师父么?不应当说,你以为他只是你的师父么?

在十多年之前,他可是害得你永堕深渊的人呀他手上沾着的,是你离府上下二百七十多口人的血!!

第135章 客青衫 89

在花辞树亲自出现在西淮面前之前,西淮早已料到了这一天,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只是稍微出乎西淮意料的是,他没有想到花辞树会亲自来。

居于上京十余年从未离开过寝宫的花君,是中陆谜一样的人物。

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样貌。甚至因为花辞树这个名字,还有传闻一度说他是一名貌美但丧夫的寡妇。

印象中,西淮见到花辞树时,他也总是坐在一棵凤凰树下,手搭着木轮椅的车轮,淡淡地与人说着话。

而今见一人乘月而来,身形单薄瘦削,膝盖上盖着一条薄薄的雪毯,但那眉目间流转着的转瞬风情,才恍然想起冷四春的话:

花氏出美人。越是血脉纯粹的族人,容貌越是出众。只是伴随着血脉流传下来的薄情骨,也会给他们带来致命的遗传病。通常越是容貌姣好的花氏后代,先天残疾越是严重。

看起来艳丽倾城、但注定一生都无法站起来的花辞树,大概就是这句话的最好体现。

他由一名黑袍的刺客抱着,走进小院。

然后另一名武士推进了他的木轮椅,那名黑袍的刺客才恭敬,且小心翼翼地将花辞树放到轮椅上。

他看着西淮,并没有很咄咄逼人的气势,而是淡笑了一下,问道:

金陵叶清明大人的幺子,叶逐颜。是么?

西淮同样波澜不惊,回答:是。

花辞树略一颔首:

久仰。

月光柔柔地洒下来,照在两个风姿倾城的白衣客身上。

院中的其余仆从都退下了,只有贴身跟随花辞树的那名黑衣男子,仍远远地抱臂靠在门柱上,遥遥地看着这边。

花辞树审视着西淮,看着他的眉眼与寡淡的神情,良久笑了笑,说道:

不愧是让银止川唯一一个带入府的人啊你与旁人比起来,确实很特别。

西淮仍是从容不迫的,事实上他面对花辞树的时候,并没有觉得他是名震中陆的上京领主,也没有觉得他是举世无双的明月公子之一。只很平淡地看着他,谈一桩交易

毕竟同样名列明月五卿、甚至还排在花辞树前面的银止川,在西淮面前也妥帖得像只从良的疯狗。

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花辞树微微带着笑,轻声说:潜伏在血仇身边,很不容易罢?但你告诉我们的一些消息,都相当有用眼看这星野之都,已经愈来愈乱起来了。

西淮对花辞树的软硬兼施全然不动声色,只淡漠说:是啊,我作为棋子是很有用的。

只是在我中蛇毒、生死一线的时候,却没有收到任何来自上京的关照,反倒是我的血仇以身犯险,以命抵命。

你知道我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上京,也不止一个星野之都这么大。

花辞树没有动怒,仍然微微带着笑,看着西淮温声说:何况不是还有银止川么?我想他在你身边,就不会让你出事。自然会拼尽性命救你。

是。所以我现在欠他一条命了。

西淮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说:欠我的血仇,一条命。

说起这个,他始终是意难平的

西淮是再爱恨分明不过的人,不愿别人欠他东西,也不愿欠别人人情。

却偏偏遇到银止川这样一个人,要将他的爱恨情仇搅成一团乱,你欠我我欠你,如理不清的线头,再也算不清、分不开。

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西淮看着身侧安然睡去的年少将军,都会想,如果上京没有让自己来星野之都,没有遇到过银止川,那么他现在,就不会这样痛苦不堪了吧?

所以。

察觉到西淮语气中的波澜,花辞树静静端详着少年片刻。而后缓声问:这就是你不肯对他用迷梦草的原因?

迷梦草,就是他们交给西淮下在银止川身上的毒。

那种目光如有实质,带有不可言喻的压迫感,但西淮抗住了,没有屈服,就那么迎着花辞树的目光,说:

他顿了一下,而后斩钉截铁地哑声说:

我后悔了。我不应该以这样的身份接近他。

不应该以这样的身份接近他,抱着别有用心的目的。也许是上天降下惩罚,所以才叫我在这样最难堪肮脏的时候,于深渊中捡到一颗星星。

那只装着迷梦草的锦囊就放在西淮贴身的地方,存在感再清楚不过地存在于那里。

但西淮觉得自己再也不会碰它了,因为他没有办法容许自己一错再错下去。

花辞树平静地看着白袍的少年,像有些费解似的,半晌问道:

那你想过结果么?

你现今已经走到这一步,早已不是想回头就能回头的。倘若银止川知道你的身份你有没有打算好后果。

我没有。

西淮轻声地说:但是我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花辞树低低地重复了一遍,随即很敏锐地从他的话中捕捉到了什么,眯起眼问: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再听从于上京?

是。

西淮竟一口承认下来,没有半分犹豫。

花辞树略微吃了一惊,没想到会收到这样意料之外的答复。缓了半晌,才问:

那么,你知道你会面对什么样的惩罚么?

知道。

即便如此,也心意不改?

是。即便如此,也心意不改。

似是被西淮的决绝震住了半晌,花辞树有很长一会儿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后,才听他喟然一般说:喜欢,只是世界上最荒谬可笑的东西。那些情啊爱啊的,真的这么让人着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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