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6)(1 / 2)
时机到了,自然就知道是那个时候了。
银止川迷惑地看着他,对他这充满不确定的说法弄得云里雾里。
却不知道在西淮袖中手指无声地掐紧了手心:
如果私心来讲其实他希望这一天,永远也不要到来。
银止川不明白西淮的想法,便常常琢磨着什么叫珍惜慎重,适宜说大事情的时机。
然而没等他琢磨明白,另一个消息就传来
御史台林昆,被下狱了。
当日在礼祭大殿上,无数人都看到了那块寓意御史台会出乱世之星的牌子。但是沉宴从来没有办过。
即便是谋反,也是草草的敷衍了事,明显更偏袒于镇国公府和御史台。
结果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众人以为这场占卜风波要风平浪静过去的时候,突然从林昆的府邸上查出了大量赈银
而这些赈银好巧不巧,都是朝廷拨出去,赈济给关山郡的一批。
当时林昆负责关山郡赈灾,赈银被途中层层揩油水,也是他奉命查办,而今不翼而飞的银两却都从他的府中被发现,实在是有些尴尬。
怎么会?
银止川直皱眉头,问那传信的人:你确定是林昆?林太傅的长孙儿林昆?
信差重重点头:是,就是林昆林枕风大人。
这怎么可能?
饶是和林昆向来看不对眼的银止川,也觉得这绝不可能是林昆会做出来的事情。
然而消息既已经传出,就说明已经差不多板上钉钉了。并不是没有依据的事情。
银止川蹙着眉头,说:走吧,今晚寻机去见一见林昆。
林昆下狱这件事,着实是震惊朝野。
曾经在星野之都的百姓心中,林昆的形象是这样的:倘若林昆不是好官,那么盛泱就再也没有一个好官了。
每次西淮去御史台,见到林昆时,都瞧见他的桌案上摆满了各种案卷。
而每一桩案宗,他都是极认真处理的。在别人看来都是劳心费力的麻烦的事情,在林昆眼里,则是一粒粒可能会引起燎原的种子
若不好好处理,则会引起整个盛泱大厦的崩溃。
这样一个人,怎么想也不会是贪赃赈银的人。
连西淮也在心中微微一动,想这是谁在算计他。
潮湿阴暗的地牢,从一踏进去,外头的阳光就消失了。仿佛充斥在这里的,只有相互碰撞的镣铐,从一个囚犯身上跳到另一个囚犯身上的虱子,以及催人作呕的泔水臭气。
银止川牵着西淮的手,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头。
这是你常看的书,这是你习惯用的桌案,喏,我把阿碧也给你带过来了
遥遥的,牢狱深处似乎有人走动和交谈的声音。
银止川和西淮靠过去,见正是李斯年和林昆在栅栏后,李斯年在给林昆布置牢房。
都是再破落不过的单间,湿冷阴寒就不说了,整个空间内,也只有栅栏对面的那个墙上很高的一个地方有一扇小窗,漏出可怜至极的一点微光
而这已经是李斯年动用关系,给林昆找来的最好的一间房了。
蜡烛不要省着,想看什么书的时候就点着,莫要熬坏眼睛。
李斯年叮嘱着:平时公事那样忙你也许久没有看过杂书了。借此机会,看看自己喜欢的书,放松放松,也未尝不可。
他语气轻松,半分也听不出这是在身处囹圄的两个人的对话。
而林昆则点点头,很轻的嗯了声,甚至略微嫌弃道:你把阿碧带过来做什么,我喜欢白白。
他们俩说的是李斯年送给林昆的那些小瓷人。
有些是碧绿的,有些是雪白的,林昆就还都给他们取了名字。
白白
李斯年顿了顿,笑道:我给你收家里去了,而且白色也不耐脏,放这里搁脏了。
林昆道:好吧
哟。
正对话间,银止川和西淮走了进来,他挑眉看了看李斯年和林昆,嘻嘻哈哈道:不好意思,没想到,打扰了啊。
李斯年一顿,也转过头来看着他,似乎同样颇感意外,问道:银少将军?你怎么来了。
银止川极轻叹了口气,说道:我来兔死狐悲呗。
看看林大人的今日,好推想我的明日是怎么样。
说着,他目光朝林昆隔壁瞧去,以一种仿佛欣赏的神色审度着,而后评价道:
空间倒是很大就是破了点,稻草也铺的够足就是霉了点,监禁之余的放松活动也有,只不过你逃我追的游戏对象是耗子至于同窗狱友嘛。
银止川顿了顿,道:从街头的三教九流,到堂堂御史台的林大人,也算覆盖面甚广了。
作为此生最后一个待过的地方来讲,虽然稍有寒碜,但也相当有纪念意义了往后史官问起来,盛泱是怎么亡的,我淌在这里的血,就是最好的作证!
最后银止川如此总结道。
第118章 客青衫 71
(七十一)
在这小小囹圄里的,除了银止川,还有两位朝廷命官林昆和李斯年。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四个人却脸上毫无色变之意,只微微地沉默了一下,而后林昆淡声道:
不过入狱一趟,七公子不必如此悲观。
银止川打量着林昆的神色,见他真的是一副自然而然、毫无怨怼的模样,不由衷心地摇了摇头,感叹道:
这盛泱,真是何德何能,能有你这样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臣子啊。何德何能
林昆却淡声道:并非愚忠,我有我的坚持而已。
银止川觉得跟这人已经没法谈下去了,同样是文人,但是西淮和林昆的差别很大。
林大人可有线索,关于您为什么会被下狱?
安静中,却听西淮倏然开口,问道:赈银一事,与您没有关系吧?
与我当然没有关系。
林昆道:我只是意外他顿了顿,陛下也会同意批查我的奏疏而已。
毕竟朝上能用的人已经不多了。
而林昆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是朝堂上下众人有目共睹的。即便从他府上搜出赈银,应当也不至于立刻下狱的境地。
林昆遭到批捕,实则更像一个信号。
沉宴或许不再站在他们这一边的信号。
当日,为废钦天监,士子静坐,文官死谏。
林昆淡声说:莫必欢曾放言,所有参与过出游的士子都将永不启用,让他们这一生都不可能进御史台。我站出来说,不可进御史台,那么我林家愿接纳他们为幕僚。与我林家儿郎享受一样的优待,若才华出众,则入宫为东宫太傅。故而静坐士子涌如浪潮,无数文官上疏弹劾
他顿了顿,轻微露出一个笑:想必,莫党早就已经恨透了我吧。
枕风
李斯年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我没事。
林昆轻声道:我早已知道。王朝变法,就是这样的。不成功,便是死。
如同那车裂的商鞅,灭国的王莽,赐死的杨炎
和楚渊一同参与到这废除钦天监推行中来,从与银止川在府中雨谈的那一天开始,林昆就早已预料到了最坏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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