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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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容皎的心理素质显然非常过关,一点没受玄武城虚无缥缈的鬼怪影响,冷静问道:前夜所来何事?

小二森然一笑,面容狰狞:自然是为了索命!

李知玄差点腿一软倒在地上。

小二比他倒得更快。

他喉间被一道剑气贯喉而过。

谢容皎提剑,环视四周:出来!

他一扫即知埋伏之人方位,自觉不用劳动对方现身,补了一句:不出来也行。

他的剑比说话更快。

没等对面唾弃少年的出尔反尔,摇摆不定,剑气如游龙流走飞驰,客栈乍然亮堂,好让人把他们死前惊恐不定的表情看个分明。

要不是在江景行面前,顾忌着自家师父声名不能堕,李知玄真想像他们一样瘫在地上一了了之。

剑气归位,镇江山入鞘,客栈复又昏暗下去。

昏暗不下去的是住客们蠢蠢欲动的心。

说真的,北狩时魔修血孽滔天,天理难容不假,若把九州修行者当作善男信女,未免想得太简单。

这所客栈是荒原中为数不多的供人休息补给之所,要价高昂,经年所积钱财丰厚,足够让人搏一回命。

下一刻自客栈不同房间里四面八方而来的法宝灵光简直耀花人眼。

更难得的是他们不止去一个方向来,去的亦不是同一个方向。

有人想争夺客栈所积财宝,争先恐后欲从攘攘人群里杀出第一;有人想向客栈背后的大乘部长示好,打算捉住谢容皎一行人去换个对自己有益的事物。

也令人哭笑不得,李知玄竟对当下场面更亲切熟稔些,腿也不软了,手也不颤了,拔剑准备开打。

江景行不动如山,空气无声凝重起来,似其中有千万浩然剑整装待发,直接准备连客栈带远方的大乘一起轰了算。

他毫无坏北狩规矩的心理负担。

比起杀部首来,坏一次北狩的规矩算什么大事?要坏一起坏个干净,彻底搅浑这一池水。

谢容皎回身按住他,眉目在灵光下干净明彻:师父,我有点失望。

不是失望魔修的有伤天和,丧心病狂。

不值得。

不是失望他人的明哲保身,见死不救。

没道理。

是失望该讲道理的人的不讲道理。

所以这次,我来出剑。

言语上的道理讲不通时,该用剑讲。

第35章 北狩(十三)

谢容皎以青冥天下起手。

若以人讲道理作比, 镇江山该是人中的第一流辩手,浩然剑该是辩论时的第一流辩术。

这还讲不赢简直没有道理。

所以无需谢容皎费心该用哪一式收尾,地上的人已然倒下一片。

江景行瞥到谢容皎神色,心下忽生烦闷。

他年龄不大, 经历着实丰富,人间善恶冷暖尽数转了一圈, 深知这世道绝不是全然好的, 美的,光明的。

为官的为了往上爬, 先丢掉他们的清高风骨,再抛弃他们的糟糠之妻,老父老母, 最后唯一的为民谋福的坚持也输给穿朱带紫。

毕竟举世皆浊, 众人皆醉呀。

修行者为了往上爬, 父母亲人, 男女之爱, 同门手足之情,皆视作修行路上的累赘,为了对得起他们为他们的大道付出之多, 自觉尊贵有别于凡人, 稍有不顺眼的随手打杀多了去。

说是断情绝爱,心里没放下往上爬的执念, 享受着把人踩在下面的快感, 算什么断情绝爱?

可笑之极的丑态而已。

为官的, 修行的,求财的,求的到头来竟是殊途同归,全是往上爬这三个字。

等教谢容皎的时候,江景行像天下所有溺爱孩子的长辈一样,一边唠叨着玉不琢不成器年轻人一代不如一代,心想少了世道打磨怎么成;一边为了哄孩子吃口饭恨不得直接给他跪下,自觉把路给他铺完才算有点担当。

纠结来纠结去,趁没把自己搞成精神分裂之前,江景行终于决定顺其自然。

好的要见,坏的也要见。

于是谢容皎逐渐长成少年,爱春花秋月,也愿意拥抱明月清风。

江景行维持了十年的顺其自然,自觉心态良好,堪为人师楷模。

就是最近好像有点不对劲,恨不得把让谢容皎烦心的一个个锤过去,让他们永远别出现在谢容皎面前了。

江景行沉默了一会儿,默默把症结归到夏天时人的脾气总是格外暴躁点上面去。

全然忘记他所处的北荒与九州四时颠倒,寒冬凛冽。

寒暑不侵的圣人之躯就是有资格任性。

谢兄出剑真快。李知玄挠了挠头,我都没来得及动手。

看他垂头丧气,耷眉落眼,谢容皎失笑,不快减去少许,不想李兄如此好战。

论起爱打架,方临壑都不一定比得过他。

毕竟方临壑只求剑道,而李知玄是有架打就兴奋不已。

不想李知玄道:我也不是好战,不过刚才一场确实很想打就是了。

他微感郝然,似是怕谢容皎取笑于他,不瞒谢兄说,我就是觉得刚才那事不对。我知道事上有很多不对的事情,有的离我万里之遥,有的牵扯太多,不是我能管的,我根本没法一一管过来,我也不去多想,自寻烦恼。

可是像刚才的事,在我身边发生,我能管,那就是老天要让我管这件事情。哪怕丢了性命呢?我定要管一管,否则心里怪难受的。

他自小跟着铁匠学剑,铁匠是个粗人,只会打铁和练剑,李知玄比他好点,仍未读过很多书,也不知如何用动人辞藻把憋在心里很久的想法描绘出来。

他拼拼凑凑吐出闷了很久的话时,心神舒畅,甚至顾不得谢容皎也许会取笑他。

谢容皎不语,向他长长行一个揖礼。

原来远至北荒,天地间仍有浩然气。

得益于剑门的两张身份度牒,两人成功以高山和江镜的名头进入玄武城,俨然是来玄武城置办商品的富家子。

入玄武城后,谢容皎有一瞬的错位之感,仿佛他身处的不是风里都带着粗犷气息的北荒,而是跨越万里之遥,置身江南。

说书先生的评弹声咿咿呀呀传遍大街小巷,虽至寒冬,犹有小娘子们娇声软语,衣裙鲜丽,直把冰也化个窟窿,融出春暖花开来。

街畔两侧铺子热腾腾冒着白气,叫骂声不绝,酒楼人家高矮不一,却皆飘来勾人香气。虽无江南岸边见惯风月的柳树,却挂满高悬灯笼,形态栩栩,精细到了流苏尾巴,晚上一旦点亮,料得夜夜胜过元宵佳节。

连扔给江景行的鲜花帕子也绝不比江南少。

饶是玄武城主满身疑点,谢容皎仍不禁怀疑能将玄武城治理至此的人物,竟真会得谢桦相托,放任玄武城闹鬼至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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