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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半个时辰的工夫,马车在坤宁宫的宫门前停下来,陆巧满心郁闷,但还是先一步下了马车,想把小皇帝接下来。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下车以后,不等他叫人,早有七八个宫女太监在候着,见状一股脑儿地迎上来,竟像是早知道有人要来。
陆巧被那人数惊了一下,慢了一步回头,小皇帝已经下了马车,没用他搀扶,这一下,陆巧胸口的气堵得更不舒服了。就在这会儿,一个看起来是掌事的太监恭敬道:陛下,小侯爷,里面请,国舅爷和太后娘娘已然等候多时了。
等候多时?
太后和那位轻易见不到的苻国舅原来知道小皇帝要来?
他们怎么知道的?陆巧更加不解,又看了一眼不和他说话的小皇帝,莫名有种被所有人排斥在外的感觉。
他们都知道,只有他不知?
陆巧心中太过烦闷,并未在意太监在叫人的时候竟将国舅爷三个字放在了太后娘娘的前面。
康绛雪亦没有在意陆巧变得更差的脸色,只随意挥手,示意宫人带路,他并不惊讶于苻红浪预料到他会来。
苻红浪那样的人,本就没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
康绛雪和陆巧一前一后进了正殿,暖风夹着香气扑面,惹得人不自觉地打一个寒战。康绛雪尚未见到人影,远远便听到一声亲昵的呼唤。
苻红浪道:荧荧来了。
康绛雪眯眼望去,那说话之人如同往常一般一身红衣,正坐在榻上,今日太后苻红药也穿了一身红,和苻红浪坐在一起,两人中间摆了一个青色的玉石棋盘,似是正在对弈。
虽在对弈,但苻红浪的姿态更加轻松,处在太后的宫中,他这个国舅远比太后本人更加随意,反观苻红药,一反平时面对小皇帝时娇嗔易怒的状态,和苻红浪在一起时平添了许多的拘谨。
小皇帝到了眼前,苻红药方看了儿子一眼,有几分惊讶道:果真来了,刚才你舅舅说起来哀家还觉得不可能,不是刚醒吗?身体还没好,大老远跑来干什么?
康绛雪没有花时间和苻红药寒暄,身后的陆巧俯身行礼,他亦没有跟着动,只对着苻红浪开口道:你知道朕会来,那你可知道朕为何而来?
小皇帝直接冲着苻红浪说话,陆巧和苻红药都很惊讶,陆巧是不明所以,身为太后的苻红药则难掩惊慌,立刻开口训斥道:小混账!胆子越来越大了,怎么和你舅舅用这种口气说话,你的礼数呢?
康绛雪道:朕这个皇帝何曾讲过礼数?
苻红药被小皇帝直白的顶撞堵得闭嘴,隐约之间察觉到了一些不同,往日小皇帝虽然也蛮横,但都有股子明显的蛮横气,今日却似乎格外地严肃,一点都不像平常的样子。
苻红药停了一瞬,没说话。苻红浪本人倒是毫不在意地笑了,小皇帝望着他,他也直直望着小皇帝,随意道:听荧荧这般口气,底气十足,想来身体好多了。
康绛雪又发问:你到底知还是不知?
苻红浪一股子笑意在脸上逐渐荡开。说来奇怪,苻红浪和太后、小皇帝三人凑在一处,相貌十分相似,可苻红浪的气质却最为不同,小皇帝和太后可以形容为像精怪,像妖精,只他无论何时都像一只阴恻恻的恶鬼。
哪怕他生得极其美艳。
苻红浪道:荧荧不如直接说给臣听。
这么说话,便是要他阐明来意,康绛雪不再犹豫,挺起胸膛道:朕有事想要禀告母后和舅舅。
苻红浪看起来对舅舅这个称呼很是满意,他抽出了腰间的烟斗,不用叫人,身为太后的苻红药便主动纵容地给他点燃了烟。
室内寂静无声,都在等小皇帝后续的话语,康绛雪心中闪过众多思绪,终是沉声道:朕要立后。
四个字,掷地有声,满座皆惊,就连苻红浪都怔了一瞬。
很快,苻红浪笑了起来,神情间浮现出了浓浓的玩味,他确认一般问道:你要立后?
太后苻红药亦十分惊讶,立刻追问道:你说什么?你不是坚持不立后吗?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你看上谁了?你想立谁家的姑娘?
康绛雪只望着苻红浪,郑重回答道:盛辉的孙女,盛灵犀。
就在这一刻,康绛雪的身后响起了一道怒到极致的呼声。
陆巧双目飞红,一口从听到立后两个字开始就咬紧的牙此刻更是咬得咯吱作响,陆巧喊道:阿荧!
只有一个小名,可里面的怒火、急躁、震惊、不解、怨念,数之不尽。
康绛雪恍若未闻,只对面前的苻红浪和苻红药重复道:朕要立盛灵犀为后,近日便大婚,迎盛家之女入主中宫。
陆巧忽然间发了疯,当下连太后就在跟前也不管不顾,他恨声吼道:阿荧!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康绛雪从决定带陆巧进门之时便想到了这一刻,无数的后果早就在心中想过,因此此刻他表现得格外平静,终于转头对陆巧道:你听到了。
这话里淡漠的语气比任何多余的话都更伤人,陆巧握紧了拳头,无数的情绪闪过眼底,最终他猛然从殿内冲了出去。
康绛雪心里动了动,但没有开口叫人,更没有追出去,他只是再度回过头望向了榻上的两人,道:请舅舅和母后允许。
苻红浪旁观了陆巧这出闹剧,并不觉得乏味,他问道:荧荧决定了?
康绛雪点头,他确实决定了。
在来这里的路上,康绛雪已经细细想过,以他的身份、他的能力,想要单独保住盛灵玉,保住盛灵犀,保住盛家的旁散分支都极其困难,可若是他将盛灵犀立为皇后,皇后的荣光将保全所有的人。
从此以后,盛灵玉就是名誉上的国舅爷,若可以,他再封盛灵玉做个御前侍卫,如此一来,盛灵玉和盛灵犀全都有了后路。
虽然只有虚名,但至少有了避风港,这就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虽然盛灵玉已经叫他不要管,可他不能不管。
他做不到。
他真的做不到。
康绛雪的目光满是认真,苻红浪但笑不语,这阵寂静中,惊讶过头的太后总算回过了神,苻红药气得张嘴便骂道:小混账,你是不是疯了!你看中那盛家女什么了!可不管看重她什么,也不能把她带进宫,更何况是中宫!她现在是贱籍!是娼妇!你是病得脑子不记事了吗?!说出这等疯话!
康绛雪反驳道:贱籍又如何?母后当初不过宫女,如今不也母仪天下?朕是宫女之子,还不是当了皇帝?
苻红药被这话堵得大怒,她细长的手指指着小皇帝,声音气得打战:你竟然拿哀家和一个贱籍之女比?!
康绛雪再次反驳:他们是不是贱籍,母后难道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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