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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好激动的。烛照道,你去斩蛇妖,我要先去杀那些红衣人,看他们往后还敢不敢来偷我们。

谢刃眉头微微皱起,红衣人,应当就是幽萤在银龙战场上所杀的那数百修士,原来最先提出此举的人竟然是烛照吗?他的心不由揪起,环住对方肩头的手也不自觉地使力,风缱雪觉察出谢刃的情绪,安慰道:既提到了偷,那想必红衣人并非善类。

果然,烛照继续说:也不知道那群红衣人今晚还会不会再来,若再弄些绳啊网啊来烦人,我可就不客气了。

幽萤想了一会儿,劝道:但我觉得帝君对他们颇为器重,你还是得先问一声才好。

不必问。烛照大大咧咧,你我皆是由帝君的心血点化,难道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吗?那些红衣人夜夜拿个钩子来钩咱们,还说什么要卖到南蛮妖都,发一笔横财,南蛮妖都,光听这名字就不像好地方,你难道还觉得他们是好人?

他们不是好人,但你也不能自作主张地杀。幽萤强调,听到了没有啊,先别杀,银龙战场上那么多蛇妖,难道还不够你斩的?

听到了听到了。烛照被吵得又想溜回去睡,一边溜一边还要说,那他们要是又来了,我可就不忍了啊。

不行!幽萤跟在他身后,两团灵魄一起回归原身,在火中依旧叽叽喳喳说着话,极亲昵。

不过所谓的红衣人那晚似乎并没有出现,梦境流转间,又是一个的白天。烛照仍在呼呼大睡,幽萤则是独自飘到了山巅,这里难得有一块被云包裹的清静之地,没有烟熏火燎的烈焰,地上生着柔柔嫩嫩的银草飞花,还有几个胖乎乎的小孩,戴着项圈,带着妖气,他们天真无邪,不识剑魄,只笑着伸手去够天空中浅蓝色的光。幽萤也很有耐心地陪他们玩了将近半个时辰,直到几名大妖赶到,匆匆将孩子们抱走,方才飘到高处,问道:你干嘛偷偷躲在那里呀?

我看你啊。烛照从草丛里出来,嘀咕,他们是妖,你怎么不斩?

你不也没有斩。幽萤道,他们身上又没有煞气。

帝君可不这么想。

是啦。

根据那一滴心头血残留的记忆,曜雀帝君是逢妖必斩的,但这样好像也不太对。两团灵魄在一起挤了一会儿,幽萤忍不住又提醒了一遍:反正你别杀那些红衣人,我们找个机会,先把整件事告诉帝君,让他做决定。

烛照说:好。

在后来的几天里,幽萤就经常去山巅找那群小妖怪玩了,而烛照也会在太阳下山时,准时打着呵欠来叫他归位。直到有一日,幽萤在山上左等又等,也没等到玩伴,却瞥见了远处一束金光,于是慌忙往山下冲,结果被曜雀帝君撞了个正着!

幽萤静静悬浮在空中,有一种贪玩被抓包的紧张,半天没憋出一个字。

曜雀帝君却因此大喜,抬手将幽萤长弓召了过来,看着他与灵魄合二为一,融出漂亮剔透的微光,道:你竟生而有灵,好,好极了!这便随我去斩妖!幽萤:啊?

而此时的烛照还在烈火中呼呼大睡。曜雀帝君翻身跨上一匹巨兽,手持长弓直奔银龙战场而去!

风飒飒地吹着,谢刃看着那把光芒耀眼的银弓,几乎能想象到他当时该是何等的斗志昂扬。然而这场战役的结局,所有人心里都再清楚不过,所以再多的雄心与期待也只会显得荒凉。绵延千里的古战场上,无数蛇妖正张开巨口,吞噬着一名又一名的修士。场景有虚有实,其中最为清晰的便是红衣修士,显然当时的幽萤也将注意力格外集中在了这群人身上。而与红衣修士同样清晰的,还有正被他们逼至锋刃边缘的一群幼年小妖,一个个哇哇大哭着,金项圈不知落往何处,不远处则横七竖八,躺满了同族长辈的尸体。

风缱雪眼神微晃,心跳终于与千年前的自己合了一拍。

幽萤长弓射出三支飞箭,如流星穿透了那些修士的手臂。

曜雀帝君面色大变!

风缱雪道:我当时想着,先将那群无辜的小妖救下,再同帝君说明原委。

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幽萤箭矢如雨,想将所有红衣修士都废去一臂,但曜雀帝君又哪里能容他如此肆意伤人,很快就以金光相缚,凛凛怒斥:放肆!

帝君。幽萤被金光禁锢,挣扎道,那些修士与南蛮妖都有勾结!

他说这话时,受伤的红衣修士也正好赶来,原本是打算告状的,没曾想会听到这么惊雷一句,又哪里会承认,当场就大声辩解起来,指控这不知从哪里来的邪物,不仅滥杀无辜,竟还会含血喷人!

曜雀帝君面色阴沉。

帝君,这把邪弓说我们与妖勾结,可他自己方才却放过了妖,如此言行不一,焉能信得?

曜雀帝君将目光转向幽萤:现在,去斩了那群妖。

帝君。幽萤犹豫,那群山妖身上并无煞气,他们没有害过谁。

妖就是妖,岂容你在此花言巧语,区分善恶!曜雀帝君骤然收紧金光,速度快到连谢刃都没看清,耳中只听到一声清晰碎响,再看时,幽萤长弓便已被折为两截,高高抛向蛇群。

风缱雪觉得自己脊椎也随之一痛。

月映野简直看得火冒三丈,在听到红衣修士并非良善时,他虽然已经猜到了幽萤或许会因此蒙冤,却万没料到竟是被毁得如此草率,没有审问,没有调查,甚至都没允他多说几句话!也是了,在寒山金殿时,不也是同样地蛮横不讲理?只可怜小师弟,如玉如冰的一个人,竟要折在这不分善恶的尊者手中两回。

长弓被蛇妖吞噬,幽萤的灵魄亦因此受到重创,在金光中越发不得动弹,他还想辩解,却已被一道金色的飓风卷着,一道折回了赤山深处!

谢刃暗想,此时的烛照应当已经醒了吧,那它为何没有救下幽萤,又为何要装作无灵死物,一直到百余载后呢?

第99章

幽萤灵魄在金光的束缚之下,很快就变得通体黯淡,看起来下一刻便要奄奄熄灭。他像是彻底放弃了挣扎,沿途只安静地蛰伏着,一动不动。

赤山中的烛照也醒了。他透过结界,看了看天边红彤彤的夕阳,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去山巅将同伴接回来,一道金光却骤然从天而降。烛照微微一怔,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已被一道巨大的冲击力迎面撞上!

砰!

谢刃脑髓一阵钝痛,融于灵脉的烛照剑魄忽然被唤醒,至少能让他共情那一瞬间的兵荒马乱。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烛照当时并不懂自己为何会被幽萤突然攻击,只惊慌觉得灵识正被对方的层层冰霜封存,寒意带来刺骨剧痛,也带来麻痹后的僵硬,他的记忆很快便彻底陷入纯白,灵魄也悄无声息地隐归剑身,再难挣脱成为了一把世人眼中无灵的死物。

月映野看向风缱雪:为何要如此?

风缱雪道:我那时自认能懂几分世故人情,尚且难逃厄运,更何况是天性叛逆的烛照,他若知道此事,定会替我鸣不平,那便一样难逃身首异处的下场,与其双双被毁,倒不如想办法留下一个。而且当时妖邪横行,三界大乱,烛照幽萤皆是顺天命而生,本就担负着守山河、镇邪祟之重任,哪怕往后只能孤身为战,也强过刚一出生就草草殒命。

幽萤用尽所有力量将烛照的灵识封存,只盼他在将来苏醒时,已经被妖血淬炼得足够势不可挡,至少可以有能力自保。曜雀帝君并未看穿幽萤的目的,以为他是想操纵烛照,于是将那一团淡蓝灵魄重新收回金光阵中,另一手召来烛照检查。此时的长剑灵识已被封存,自不会作出任何反应,曜雀帝君便未再细究,转而带着幽萤灵魄一路前往寒山,把它投入了枭凤口中。

凶禽被腹中寒意激得羽毛染霜,痛苦地挣扎着,将方圆数百里的花木灵兽皆焚为灰烬,却依旧挣不开锁链的缠缚。月映野看着眼前几乎铺满苍穹的烈火,有些不忍再问,风缱雪主动道:我不记得被这场妖火焚烧了多久,几天,几年,或者几百年,但最后好歹是逃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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