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9)(2 / 2)
谢刃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些毛病,因为没有被掐,内心好像还挺遗憾的。
风缱雪一屁股坐在另一头,背对众人。璃焕一踢谢刃:你怎么又把风兄惹生气了?
你知道什么!谢刃看着那雪白飘逸的小诗人,又整了整衣服,方才小心翼翼地上前,结果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就出现了一道阻隔结界。
风缱雪微微皱眉,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晃动的透明结界,也看着蹲在结界前,正在苦着脸挥手的某人。他听不到对方说话,只能根据嘴型,大概猜出是我知道错啦几个字。
谢刃正在自我反思,因为即便风缱雪真的抢了人家的城池,也是因为自己喜欢,就算要担责也应该一人一半。所以干脆整个人都趴上结界,将脸往过一贴,试图挤进去。
璃焕与墨驰都比较震惊,好丢人啊,这是个什么中邪的路数。
看他挤得实在辛苦,风缱雪挥手撤去仙术。
谢刃猝不及防,整个人都踉跄冲上前,但并不算坏事,因为事到如今,好像不抱不行。
风缱雪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站直。
谢刃:哦。
风缱雪认真道:我方才想过了,你说得对,落梅生的心结那般难解,的确不该轻易将城池送人。
虽说自己救了仙船,按理来说可以要空大半飞仙居,但微缩城池既有如此重要的意义,落梅生却只犹豫了短短一瞬就答应,完全没有提出要以其它珍宝来代替,是不太符合常理。
但谢刃哪里知道这些事,听着这毫无情绪的我方才想过了,你说得对,还以为又是新一轮的嘲讽,于是立刻说:我错了,真的。
风缱雪摇头:你没错。
谢刃相当坚持:开什么玩笑,我不可能没错!
璃焕充满茫然:你看懂了吗,他们两个到底在干嘛?
墨驰答:这谁能看得懂。
反正无语。
风缱雪双手按住谢刃的肩膀:你闭嘴,听我说,城池的确不是落梅生送给竹先生的,而是我假借风氏的名号要来的。
谢刃心想,看吧,我猜到了。
风缱雪继续说:但落梅生在答应送我时,几乎没有一丝犹豫,按理来说飞仙居内珍宝无数,类似的模型未必就没有替代物,他却连提都没提。
璃焕与墨驰上前:常人看这模型,就算再惊叹喜爱,也只是当成摆件玩具,风兄并非不讲理之人,梅先生若肯多说一句这座城池对自己来说颇为重要,是一定能留下的。
但他却没有说。风缱雪道,只有一个可能性,他已经拿走了城池中最不可替代的东西,余下的,因为可以复制,所以送亦无妨。
谢刃脑中灵光一现:残魂!
当年落梅生从斐山找寻紫英残魂时,或许只送了一部分回江南,余下的,则是放在了微缩模型中的紫英身上,将她变成了一百零七个木人中,唯一有灵的生命,这样也就能解释落梅生为何要耗费无数心血,来设计这样一座城因为在他眼中,城中的紫英依旧有着人的魂魄,是活着的。
四人再度回到江南小院。
制糕的小姑娘今天换了紫衣,依旧笑吟吟地:又来讨水喝啦?自己去厨房取吧,我爹和我哥哥都不在,我空不出手。
风缱雪绕到她身后,掌心隔空一按。
一道微弱的光影隐隐浮动,不似寻常人的魂魄那般清晰,只有模糊的影子,但确实是有魂魄的,被符咒锁在体内,维持着活着的表象,也安抚着落梅生的愧意。
璃焕看得瞠目结舌,这是何苦。
猜测得到验证,风缱雪却依旧控着那片残魂,并非放置归位,谢刃不解地问他:怎么了?
风缱雪掌心翻转,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声音冰冷:我要将这片残魂补全,让这个木人彻底醒来,再问问她,究竟愿不愿被困在这日复一日的无忧中!
第38章
修补残魂虽非禁术,却极少有人会用。一来此术会极大损耗补魂者的灵力,二来,即便勉强将魂魄补全,也顶多只能维持一个时辰,被风多吹几下都会散。故而近些年在修真界,只有在发生离奇血案、而现场又无任何线索、只剩一缕被打散的残魂时,才会由几位大长老一同聚力补魂,好从逝者口中问出真相,算是别无他法的无奈之举。
长策学府的弟子们也被组织看过一次补魂术,谢刃对这玩意不感兴趣,所以没留下什么深刻印象,只记得是在一处巨大悬浮的青石法坛阵上,三位胡子奇长的老头将衣袖挥得似玉带白龙,还恰好赶上了一个阴雨天,雷鸣轰轰,吵得人心烦。
于是谢刃半途就溜了,还拐上了璃焕与墨驰,一起进城喝酒。所以现在三人见风缱雪二话不说就要补魂,都比较懵,全不知该从何帮起,谢刃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别冲动!
璃焕也道:是啊风兄,且不说此术伤身,就算不伤身,也至少要补上两三个时辰,紫英的父亲可马上就要回来了,若被他发现,还不得将咱们当成坏人赶出去?
风缱雪却没有收手,紫英是这座城池存在的全部意义,只有当她醒来,只有当她亲口说出不愿,才能击碎落梅生内心深处那份偏执的自以为是,才能毁了这座看似无忧,实则残忍的执念城。
见他不肯停止,谢刃索性在掌心汇聚烈焰,想要上前打断。却被风缱雪单手覆灭,转而十指紧紧相扣:再给我一点时间。
说这话时,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手上也没什么温度,像一块刚从寒潭凿出来的冰。谢刃急怒交加,却又阻拦不住,只得将璃焕与墨驰打发去集市,免得紫英父兄突然回来,自己则是抬掌按在风缱雪后背,好让他的气息能更平稳些:一刻钟,不行就收手。
风缱雪有些力竭,却还是咬牙接了一句:补双靴子都要一刻钟。
谢刃虽被噎得气恼,倒也不再引他说话分神。片片飞花自风缱雪掌心飞出,轻柔地裹住那缕残魂,而紫英也随着飞花的聚集,慢慢停下了制糕的手,木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眼底先由清澈转为浑浊,后又一点一点恢复清明。
璃焕气喘吁吁跨进院门:好了,你们慢慢弄,墨驰寻了个借口,领着他二人去吃酒席了,一时片刻不会回来。
谢刃扶着风缱雪坐在椅子上,将他冰冷的手攥在掌心,蹲在身前问:你怎么样?
风缱雪摇头:没事。
璃焕回头看向紫英,见对方已是泪流满面。面容虽未改,眼神却不再是前几日那个笑眯眯要给众人倒水的小姑娘。她恍惚忆起前尘过往,忆起江南的家人,忆起落梅生,忆起斐山惨祸,也忆起了在这座城池里发生的所有事,日复一日的无忧,日复一日的等待。
风缱雪并没有追问紫英,是否愿意继续留在这座城中。因为在她记起往事的瞬间,脚下的大地就开始隐隐颤动,沉闷的嘶吼声从深处传出,灰尘渐渐升腾,似狂风席卷沙漠般般弥漫在天地间,呛得人不得不掩住口鼻。
这已经是紫英的答案。
万物寸寸化灰。
精美的建筑也好,数不清的珍宝也好,还是城中的百姓,都如萤火四散消失。墨驰正在酒楼中陪紫英父兄吃饭,只捡了个筷子的工夫,对面的人便已消失无踪,屋顶也被风吹成碎片。他心中一喜,御剑疾行赶往江南小院,沿途但见两侧房屋不断崩塌,合抱粗的大树轰然倒地,泥土下却没有根须,只有一团虚无的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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