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薄命女咳血 痴情郎送花(2 / 2)
看来这孩子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她太操之过急了!
到了晚间,霍氏听说景秀醒来,再次来看她,见那床上的人儿严严密密裹着一幅杏子红绫被,睁着双空洞洞的眼睛盯着纱帐上的熏绒球,她劝慰道:“好孩子,有什么心事都跟母亲说了,别藏掖在心底,自己的身子最要紧。”
景秀虚弱地睁大眼睛,勉强能微笑道:“我没事……累着母亲担心我……”
霍氏听她说句话都牵动气脉,不忍道:“你好生养着罢,凡事都别多想,母亲的意思,以你的身子为重,其他事都有得商量。”
说罢,交代妇人丫鬟照料,绕出了院子。
本想跟傅正礼交代这事,外院却有婆子传话,老爷在衙门过夜,今晚不回了。
这样将将又过一日,翌日大家给霍氏请安时,听说景秀病了,都想去看她,被霍氏阻拦,别扰了她静养。
一时留大家吃毕早膳,外院传话的刘妈妈通禀,邓睿要来请安。霍氏忧心景秀的病,哪有闲工夫招待他,只说:“快到童生试了,要他在族学里用功念书,日后少来些。”
刘妈妈忙去外院打发他去了,邓睿有些挫败,但随即道:“端了两盆水仙来,你快搬进去给六表妹赏玩。”
刘妈妈一眼识得这水仙的来历,二叔婆素爱种植花草,温棚里种着数百种花卉,在外还开了一间香料铺子。这两盆单瓣水仙是二叔婆的大儿子从福建漳州买来的,稀有得很,太太曾想要,二叔婆都没给舍得。
睿表少爷一来就送两盆,还是送给六小姐,刘妈妈犹豫道:“不是送给大小姐的吗?二叔婆晓得吗?”要是偷偷送来的,二叔婆知道,再要回去岂不笑话。
“啰唆什么!”邓睿没好气喝道,“叫你抬进去就是了,记住,是送给六表妹,不是大表妹。”
刘妈妈想回去问太太话,哪知邓睿要两小厮放下水仙,转身就走了。刘妈妈只好派小丫鬟来抬进去,得给太太传话,才好处置。
那端几位小姐请安用膳后,正齐齐从远香堂走出来,转过月洞门,看到刘妈妈身后抬着的水仙花,四小姐景月走上前,奇道:“刘妈妈,咱们温棚里有单瓣的水仙了吗?”
她穿着茜红色棉纱小袄,一张红润瓜子脸,丹凤眼,眉心带着一粒美人痣,娇俏之余又多了些妩媚,看上去大方爽辣。虽然她是二房嫡女,不过从小在大房长大,又由霍氏抚养,和所有姊妹都处得融洽。
刘妈妈不敢懈怠,和四个小丫鬟赶紧给景月行礼,又给其他小姐请安。
景沫要她们起身,看了眼水仙,温婉笑道:“哪里就有了,只怕是睿表哥送来的。刘妈妈在外院忙活,咱们家的温棚在东边篱竹院里,你仔细想想,就算有水仙,也不会是刘妈妈送进来。”
“哦?原来又是送给大姐姐的。”景月恍然大悟,挤眼嬉笑道:“倒是教我看出,这睿表哥的心肝全长歪了吧?就只送给大姐姐,我们几个妹妹干瞪眼。”看那水仙开得不一般,凑去一闻,好是清香。“以前看的都是复瓣水仙,原来单瓣的花芯黄艳,无怪乎书里别名为‘金盏银台’了。”说着,挽起景沫的手腕,笑道,“大姐姐,好歹容你摆几天,再端去我屋里摆摆,也好显摆显摆。”
其他小姐听此,纷纷想轮流端回屋子赏玩。
景沫只是笑笑,景汐抢在前头把她们推开道:“别抢别抢,睿表哥送给我大姐姐的,大姐姐再送一盆给我,没有给你们摆的了。”
刘妈妈看几位小姐争着喜欢,苦着脸赔笑道:“各位姐儿们,这两盆水仙是睿表少爷送给六小姐的……”
众人俱是一愣,只有五小姐景蝶突然笑起来:“原来是‘坐对真成被花恼’。”
五小姐景蝶噙着浅笑,她穿着白绫交领短袄,外罩短袖直领对襟短袄,发如鸦青,面如春花,目如秋水,身材颀长苗条,神色清逸脱俗,犹如独自盛放在角落的一株水仙,淡然自若。
景蝶是庶出,不过她姨娘出身名门,是临武伯萧授的孙女,萧琼。临武伯府因十几年前卷入贪墨案,日益败落。虽是个没落的贵勋,但也曾是公卿之家,景蝶在府中常是清高,又自持才貌,比其他庶女更为优越。
景汐看只有她在笑,瞪着圆鼓鼓的眼睛,她最讨厌的就是五姐姐景蝶,偏偏她学问好,才情高,姨娘出身好,父亲也喜欢她,每次和她斗嘴,都讨不到好,反而被母亲责罚,她只得怒着问:“五姐姐说的话什么意思?”
景蝶神情淡然地笑道:“我近来临帖,临起黄庭坚的那首诗来,正是写水仙花的,念给你听听,‘凌波仙子生尘袜,水上轻盈步微月。是谁招此断肠魂,种作寒花寄愁绝。含香体素欲倾城,山矾是弟梅是兄。坐对真成被花恼,出门一笑大江横’。”
景汐听她笑得怪异,又不懂诗的意思,恨得牙痒痒,只望着景沫,又看了看其他人脸色都不好,插着腰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景蝶略略一掀唇,淡淡道:“十妹妹回去多看看书吧。”说着,对七小姐景璃道:“没了水仙花可赏,好歹山矾是弟梅是兄,七妹妹,我们还是去赏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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