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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眼,便叫裴容被无尽的恐惧淹没,他连茶盏都接不稳了,一杯滚烫的茶水尽数洒在了他的手上。

段月里刚一起身,段景洵便已经快步走到了裴容的身边,紧张地问道:裴容,你没事吧?

随后又对宫人冷声吩咐道:愣着做什么,去请太医!

段月里握紧了拳,低声呵斥小安子:连被茶都端不好!

小安子当即跪倒在地,双手撑在地面上,重重地磕头:奴才知错!

不多时,地面上已经出现了一个深色的印迹,那是血磕在地上的痕迹。

可小安子像不知疼痛似的,一下又一下地继续磕着,咚咚声不断,听着便叫人害怕。

裴容被段景洵半搂着,他面上血色尽褪,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满是战栗的害怕。

也许是自己看错了。

这样想着,裴容强撑着力气,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小安子。

这一次,裴容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任何情绪,冰冷的寒意从他身上的每个毛孔都钻了进去,叫人不寒而栗,胆战心惊。

那双手,和梦境中那双要了他性命的手一模一样,那双手会卸掉他的下巴,掰开他的嘴,再把毒酒强硬地灌进自己的口中。

裴容记得,他被蚀骨挠心的剧痛狠狠地击倒在地,昏暗的宫殿中,只有一束光照了进来,隐匿在黑暗中的小太监往前走了一步,光束便照到了他交叠在身前的那双手上

白皙秀气,虎口上有着一道明显的十字疤痕。

直到他死去,那双手的主人,仍然在注视着他。

裴容还记得,收到段景洵的邀约时,他是那样的快活,他迫不及待地告诉了王府里的每一个人,小世子的快乐在这一天也传给了所有的人,他几乎是奔跑着进了宫。

到了宫门前,他一刻也不能停下来,一掌,便推开了那扇通往死亡的门。

即便裴容痛得快要死了,鲜血不停地从他口中涌出,他那个时候想到的,还是段景洵。

裴容不懂,明明是段景洵派人传话约他来这里相见,可为什么等待他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因为自己喜欢段景洵,所以他就该死吗?

小安子还在不住地磕头,一下又一下,很快鲜血从他的额上流下,转眼间他已是满脸鲜血,恐怖至极。

你你裴容颤抖着,指着地上的小安子,梦中的那双就在眼前,裴容却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段月里也看出裴容是因为小安子而不对劲起来,他猛然一脚踹了过去,冷声道:滚出去!

段景洵抱紧了裴容,即便这样,裴容的身子仍是颤抖得厉害。

段景洵不知道裴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只能抱紧裴容,希望自己的怀抱,能让裴容不再那么害怕。

裴容,你别怕,我在这里,不管发什么,你

段景洵的话让裴容猛然回过神来,他一把推开了段景洵,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双眼通红地看着他。

裴容哭了。

这个发现让段景洵心都被揪住了,甚至让他忽视了裴容对自己的抗拒,段景洵上前一步,再次向裴容伸出了手。

裴容,你别害怕,你别怕

段景洵好像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重复着说着你别怕,又小心翼翼地向前迈了一步。

裴容只是摇了摇头,段景洵就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眨也不眨地看着裴容。

裴容只是垂眸,指尖拂过手背上的那块皮肤,先前那些不知名的情愫在此刻显得尤为可笑。

梦境中死亡带来的痛苦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裴容的身体,裴容抬起了眼,声音喑哑万分:太子

然而话还没说完,裴容身子忽然往后一仰,眼看就要直直地摔下去时,一直注意着的段景洵大步迈了上去,伸手接住了裴容。

裴容正静静地靠在他的肩上,双目紧闭,已经晕了过去。

段景洵沉默着打横抱起裴容便往外走去,口中冷声吩咐道:常彬,等会把那名小太监带到东宫来。

段月里赶上前去,拦住了他:太子!裴容他

段景洵脚步一顿,凌厉地凤眼扫去,语调冷然:裴容他

是我的。

第60章

东宫,裴容双目紧闭,躺在床上,胡子花白的太医正在给他把脉,忽而,又露出皱眉神色。

段景洵立于一旁,见状不由问道:裴容如何了?

太医收回手,恭敬答道:太子,容世子气血不畅,心有郁结,在大喜大忧之下,身子受不住晕了过去,微臣已经开好了方子,只是还需要容世子敞开心扉,莫再如此忧思。

心有郁结?忧虑过重?段景洵险些不敢相信,重复问道。

裴容的性情如何他最是知晓的了,顺王府被人捧着长大的小世子,无忧无虑,怎么会心有郁结?

是,太医答道:微臣诊了两次,万不敢出错。

得到太医肯定的回答,段景洵仍是震惊不已,他面上不曾显露半分,命常彬跟着太医去取药后,便屏退了其他的宫人,在裴容身边坐了下来。

睡着的裴容面容沉静美好,任何人看着,都会不忍惊扰他半分。

段景洵替裴容拢了拢被褥,看向裴容的目光似打量似心痛,他伸出手,虚空从裴容的眉骨一路向下,缓缓拂过,低声呢喃:裴容,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昏睡中的裴容无意识地摇了摇头,似乎在挣扎抗拒着什么,他微微蹙起了眉头,就连在梦中都不得安稳。

段景洵连忙握住了裴容的手,明知他听不见,还是柔声说道:裴容,我在这,你不要怕

裴容动了动嘴唇,段景洵连忙俯下身,听到裴容在轻声说着救我,声音又轻又惧,听得段景洵心中酸涩难忍。

我会救你,会一直保护你,裴容,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裴容已经被梦魇住了,他不住地摇头,身体小幅度地挣扎着,额头上已是冷汗淋漓,颤声重复着救我。

段景洵一把抱住裴容,将裴容颤抖的身体紧紧拥在怀中,重重地闭上了眼睛。

好在不多时裴容便安静了下来,段景洵轻轻地把裴容平放在床上,刚一松手,就看见裴容睫毛微微颤抖,像是马上要醒过来的样子。

果然下一秒裴容睁开了眼睛,他略带茫然地看了看床幔,接着目光才慢慢地向下,移到段景洵的身上,然后停下。

段景洵马上握住他的手:裴容,你怎么样了

裴容轻轻地眨了眨眼,眼底的水气就冒了上来:太子,为什么?

什么?

见段景洵不解又迷惑,裴容摇摇了头,似是在轻声自语:没什么。

段景洵眉头紧皱,一个你字刚说出口,就听见一女子惊呼裴容的名字,回头看去,正是满脸焦急之色的顺王妃。

见到顺王妃,段景洵站起身,颔首示意。

顺王妃一双美目中满是担忧,焦急问道:太子,裴容他

话还没有问完,裴容已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鼻头一酸,委屈地喊道:娘

裴容和顺王妃一起回了府,段景洵独自坐在宫中,满腹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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