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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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端详男孩的睡脸,见对方眉头紧皱,似乎在做噩梦,还听到男孩在不安地呓语。

一句句,像似在呼唤着什么人。

啾唧。昭灵发出一声鸟叫,想将恩人唤醒。

清脆的鸟叫声,就在越潜耳边。

越潜眼睑颤动,在缓缓醒来,这使得昭灵蹦跳到越潜头上,又叫了一声。

这下,越潜彻底清醒,他在黑暗中睁开眼睛,还没看清东西,只是听到鸟叫,讷讷自语:怪鸟?

啾啾!

昭灵欣喜地跳到越潜胸前,仰起鸟头,又叫了一声,示意我在这儿。

刚睁眼还未适应黑暗的坏境,听到这近在跟前的声音,越潜忙伸手去摸,终于摸到一个毛茸茸,暖而软的小东西。

此时越潜也看清鸟头上微微发光的羽冠,确认真是那只五彩羽冠的鸟儿,它飞回来了。

嘘!越潜轻轻把鸟头按住,往男子睡觉的地方投去一眼,怕鸟叫声吵醒同屋男子。

昭灵明白,立即安静如鸡。

越潜抚摸鸟儿小小的脑袋,来来回回摸上四五遍,鸟儿有点傲娇,啄向越潜的手背,以示抗议。

鸟儿没使劲啄,将意思传达即可。

越潜发出一声极低的笑,觉得这只怪鸟颇通人性。

明白鸟儿的意思,越潜松开手,把鸟儿放在枕边,他侧过身,托住下巴,打量鸟儿。

越潜的眼睛已经习惯黑暗,能看清鸟儿的身影,他把鸟儿仔仔细细端详,尤其是它的羽冠。

果然不是只普通的鸟倒像似一只凤鸟。越潜自言自语。

云越国不崇拜凤鸟,但越潜知道,融国人信奉的神鸟就是凤鸟。他曾见过融兵绘在祭坛墙体上的凤鸟,长着斑斓的长尾,头上就有五彩的羽冠。

那是一座位于云水城外,由融国人垒起,用来杀殉的祭坛。

冰冷而锋利的刀具,肢解的殉牲,被缚待杀祭的俘虏,血腥的气息扑鼻,死亡的恐怖氛围笼罩。

越潜双臂反绑,被士兵按跪在地,烈日炎炎,他双唇干裂,灰扑扑的脸庞有两道泪痕。咔嚓一声,不远处刀起头落,祭品的血液飞溅,落在他脸庞。

被押上祭坛的五兄,袒露上身,双臂捆缚,他回过头对露出绝望而惊恐眼神的越潜鼓励:很快就了结,不疼。

越潜有片刻的恍惚,他回过神来,凝视眼前的这只鸟儿。

一只融国的神鸟。

越潜的手指按在凤鸟身上,他只需使力,就能伤害这柔软而稚弱的生灵。

凤鸟并未感觉到危险,它亲昵地用头蹭了蹭越潜手掌的虎口。

越潜瞪大眼睛,慢慢地,慢慢地将手指松开,平复情绪。

他拉开鸟儿曾经受过伤的左翼,那里没有保留一丁点伤痕,喃喃道:难怪我将你咬得那么重,伤还好得这么快。我曾听人说,凤鸟是不死的灵鸟,能死而复生。

鸟儿,你能让人起死回生吗?

越潜没有问出声,即便他认为鸟儿听不懂人话,但他已经习惯藏住心事。

对方说的话,昭灵确实一句也听不懂,否则他会知道咬伤他的坏蛇,正是救了他的恩人。

虽然听不懂,每次越潜说话,昭灵都会抬起鸟头,认真听着。

即便越潜说话时特意压低声音,睡在墙角的常父还是醒来,出声问:阿潜,你在和谁交谈?

越潜很自然地回道:没人,我自说自话。

是不是又做梦了?常父与越潜同屋,知道半夜里,越潜时常因为做梦而醒来。

这几夜倒是没有。越潜语调稀疏平常,但他没有说实话。

越潜经常会在夜间梦见自己变成一条青蛇,在林地里爬行,觅食。近来他已经意识到,那不只是梦。

抓紧睡吧,等会儿,士兵又要来赶我们下河捕鱼。常父翻过身,继续入睡。

他们两人与住在水畔草屋里的其他人,都是融国苑囿里的奴人,负责王宫的鱼肉供给,天不亮就要去捕鱼。

每当融国国君前来苑囿游猎,他们还得给狩猎营地送鲜鱼,十分辛劳。

常父很快又睡着了,过不久就听到他的鼾声。

越潜与常父交谈时,昭灵很自觉地保持安静,直到常父睡去,昭灵才用鸟喙拉扯越潜的袖子,表示它要走了。

越潜领悟,他把鸟儿捧起,放到窗沿上,对着月光下的鸟儿叮嘱:去吧,别往南飞。

融国国君和他的随从正在南山打猎,不只是狩猎走兽,也会拉网捕抓飞禽。

昭灵虽然听不懂,仍对越潜点点鸟头,随后拍拍翅膀起飞,飞向圆月,消失于夜幕里。

第4章

木舟停泊在浍水北岸,常父与数名奴人,在士兵的催赶下,一道前往融国国君的营地送鱼。他们每人背负一只装满鲜鱼的沉重大竹筐,打着赤脚,手执木杖,勾着腰,步履蹒跚前行。

为保持鱼肉鲜美,路途上不能耽误,脚步稍慢,就会挨训斥。

越潜留在浍水南岸,目送常父的身影离去,他低头捡拾渔网里为数不多的杂鱼虾贝,这是奴人的食物。

他们的主食就是鱼肉,平日里也会摘些野果,采集野生的稗子、野麻食用。

住在苑囿里,山也好,水也好,林也罢,一切飞禽走兽,山木水源,都归融国国君所有。

奴人不被允许打猎,砍伐树木,也不许私下捕鱼,甚至不得在这里开垦田地。

越潜的生活艰难,同为苑囿奴,同住在水畔草屋的其他人也是。人们蓬头垢面,穿得破破烂烂,此时无不是拿着一只草篓,围着渔网捡拾食物。

捕捞上来鱼虾,最好的那一部分要上缴融国国君,运往融国都城寅都的码头,稍次些的那部分,归看守苑囿的官吏和士兵所有,剩余的才留给奴人。

剩余的部分,要么是些个头小,没啥肉的杂鱼,要么是士兵都瞧不上眼的杂虾贝螺。

越潜提着草篓,正打算返回住所,路上经过一栋草屋,草屋的主人向他行跪礼,尊敬地称呼他:波那。

那是一个头发花白,擀毡打绺,瘦得皮包骨的越人。

波那是云越语,一种尊贵身份的称呼。

近来已经很少有族人会这么称呼越潜,在苑囿两年,越潜和他们一样给融国国君当了两年的奴人,干着捕鱼的艰苦生活。

那人保持跪地的姿势,双手高举,将一条个头稍大的鱼献给越潜,越潜没接,谢绝:我食物足够,你留着自己吃。

见那人仍旧不肯起来,越潜说:以后别再这样称呼,以前的事我年幼记不得,如今我不过是个捕鱼的奴隶。

越潜说话时,其他的越人都朝他看去,每个人脸上的神情各异,有麻木,有失落,有难过。

为避开族人聚集的目光,越潜加快脚步离开,他心里谈不上有多大的波动,只是有那么一丝丝焦躁。

两年前,他失去亲人,远离故土,成为一名奴隶。

无论曾经有过什么样的身份,都是过往云烟。

把半篓杂鱼虾贝提回家,越潜用竹刀给杂鱼开膛破肚,将它们三五只穿在一起,放火上烧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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