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元夕(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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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已败,为何不另剪一支?”

“让花留在树上不好吗?”她信口答道,倏地意识到问话的是程靖寒。

她忙离榻行礼,帔子从她肩头滑落。

程靖寒打量着她,数日不见,她似乎清减了些。他拉过她的右手,让她起身。双手相交的那刻,雁儿抖索了一下。

“你很怕孤么?”他察觉出她的异样,抬眼望着她。

雁儿犹豫地摇摇头。

他曲腿坐上侧殿的软榻,见雁儿只是站着,示意她坐下。

“上元节的飧食你进得可好?”

雁儿心头一惊,谨慎开口道:“殿下……”

他摆摆手:“你不必如此,孤并无怪责之意。”

雁儿初时担忧他迁怒于王妃,正想着如何圆过,不料他平静无波,并无半分怒意。劫后余生之际,她亦有些惴惴不安。

“记得先皇后在世时,每年元夕宫宴,孤与她坐在一处。那时孤年少,好吃却更贪玩,总是坐不住,寻着各种由头偷偷溜出去。上元赏灯,圣上携着宫眷在楼间宽坐,而我戴着假面,在街上到处蹦跶,把随行的侍卫急得跳脚。最后被母亲斥责,罚抄《礼运》,直抄得右手酸痛,两眼发黑,求了她才作罢。”

“那时孤不知光阴难得,总觉得人生漫漫。直到阿娘崩世,孤才暗悔当年未曾再多陪陪她。”

他甚少在人前吐露心绪。雁儿手指绞缠着,一时不知从何接起。好在他并无让她答话之意。他望了她一眼,顾左右而言他:“知道孤为何换了那幅画么?”

许是太清冷孤寂了罢。雁儿忖道,口中却话不知。

“孤雁难鸣,不若山高水远,意指淡泊闲适。”他缓缓道。

“你在府中过得快活么?”他开口的一瞬,灯花轻爆,他的侧影晃动着。

“府中之人对奴极好,奴不敢有怨言。”雁儿从榻上起身跪在他膝下。

他看她神色张皇,轻笑一声:“你这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却说自己快活么?”

“奴……”雁儿直起上身,又伏了下去。

“起来吧。总是跪着,仔细伤了膝盖。”

她小心翼翼地回榻,同时觑着程靖寒的面色。

“你是赤族人,你的亲人都在家乡么?”

“奴是孤儿。自记事起就是一名奴隶。”谈起她的身世,她面色寂寂。

“今日王妃与我说起你远离家乡,佳节欢庆,你孤身一人,日子难过。”程靖寒沉默片刻,温热的手再次覆上了她的手,似有感同身受之意。

她心念一动,莞尔笑道:“殿下知道吗?赤族人称我这样的孤儿是天神降落的星星。”

“是吗?”

她点点头。这是幼时博济格念书的时候,见她思念父母,告于她知的。等她长大后方知原是博济格编来安慰她的。

“其实赤族还有一个传说。”她振作精神。

“哦?”程靖寒凑近了她,饶有兴味。

“在北疆有面翠湖,水色澄碧,如旷野草色。情人在月下相会,饮下湖水,交换信物,许着一生一世。为此还有首歌谣。”

程靖寒凝目注视着她沉浸回忆时的专注样貌。

“一轮明月,两个人儿,叁圈涟漪,四声号角。低吟浅唱的姑娘啊,暮暮又朝朝,朔风里我的思念绵绵……”

她忽地不唱了。原先熠熠生光的眼眸,一派黯然。

程靖寒静静地望着她。少顷,他开口打破了清思愁绪。

“你自来长安,未曾好好欣赏过长安景致罢?眼下翠湖是去不了,正好这两日过节,若你愿意,孤带你去看看曲江。”

雁儿惊异地抬眸,他的桃花眼里溢着温柔暖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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