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裙(2 / 2)
殷明鸾将手中的一片布料递给玉秋,玉秋一见,说道:“这倒是很像公主那件榴花裙的料子。”
应该是昨日慌忙之间,有人踢翻了这石头,不小心将衣服扯破,落下痕迹。
殷明鸾沉思一刻,不由得皱了眉头。
殷明鸾离开湖中亭,就要赶着去见殷衢,到了乾清宫门口,却被多善拦了下来:“公主,陛下不见人。”
殷明鸾有些急了,说道:“多善,你让开。”
多善苦着脸,哀嚎着:“哎呦,我的公主,您别为难奴婢们了。”
殷明鸾冷着脸道:“多善!”
张福山走了出来,殷明鸾眼睛一亮,以为张福山不会拦她,忙叫他:“张公公。”
张福山却是同样的说辞:“公主,你有什么事儿下次再说,陛下忙着呢。”
听了张福山这样说,殷明鸾才有些死了心,她感到一阵难言的沮丧。
张福山悄声提点殷明鸾:“公主,虽然陛下疼爱您,可陛下毕竟是天子啊,您不能把他当做寻常人家的哥哥那般有求必应。往日里,陛下由着公主,可是公主要明白,陛下是天子。”
张公公从行宫到乾清宫,一直陪在殷衢左右。
他看着殷衢渐渐从小小少年成长成今日的帝王,他看在眼里,与有荣焉。
亲密无间的感情,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是终归要渐渐舍去的东西。
张福山希望天真的长乐公主能够欣然接受这一点。
殷明鸾低声道:“上次薛美人那件事后,我以为皇兄和我再没有隔阂。”
殷明鸾再往里看了看乾清宫。
她在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情景,只看到一片模糊的幽暗。
殷明鸾从乾清宫离开,回到了醴泉宫。
她说服自己,殷衢是在忙,等过几天他闲下来,自然有时间见她。
可是等来等去,殷明鸾从乾清宫那边等来的消息只有——没空。
殷明鸾想找殷衢,本来是想要弄清楚和张嫔的死自己有没有关系,其实她心里并不觉得这事与她真的有什么关系,她不认识张嫔,根本就没有打过交道。
但眼看殷衢故意不见她,殷明鸾心中的担忧越来越重。
她想来想去,又想到了自己身世这一回事上。
殷明鸾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她吩咐玉秋:“把我画的那张百花图拿过来,咱们去长春宫。”
殷明鸾学画,虽然名义上是为许太后画画,但她对许太后哪里有什么感情,每次为许太后画一两笔,她就撂下笔,去画别的。
她知道赵太后喜欢侍弄花草,闲下来便画了百花图。
这副画,殷明鸾自己比较满意,却总觉得没有好时机送过去。
如今,她是等不了好时机了。
殷明鸾听说今日晌午,殷衢要去长春宫用膳,便带着画儿和几盆费心搜罗的花草,急急去了长春宫。
哪知殷明鸾来得太急了,殷衢还没有动身过来。
徐嬷嬷迎着殷明鸾进来,殷明鸾边走边小心地问:“徐嬷嬷,我突然来,没有打扰到太后娘娘吧?”
徐嬷嬷笑着说:“不打扰,太后娘娘喜欢公主,盼着公主来说话呢。”
殷明鸾有些受宠若惊,然后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厚脸皮,让徐嬷嬷不得不对自己客气。
赵太后在长春宫的小花园里歇息,殷明鸾走进去,就看见百花灼灼地开着,这里比慈宁宫多了些活色生香的气息,让人觉得生机勃勃的。
赵太后笑着看殷明鸾道:“你来了。”
殷明鸾有些紧张,不知道自己这样冒冒失失地过来,是否会对赵太后造成困扰。
她让小太监搬来几盆花草,说道:“太后娘娘,这些花草都是我搜罗的,但是我是个粗心的人,害怕照料不好,想着太后娘娘也许会喜欢,所以厚着脸皮过来了。”
她手中握着一卷画,展开对赵太后笑道:“这画儿虽然画得不好,捎带着给娘娘凑个趣儿。”
赵太后接过了,却很仔细地看了,然后夸道:“画得很好,你费心了。”
殷明鸾有些脸红。
她在长春宫里和赵太后闲聊了好一会儿,终于磨磨蹭蹭到了午膳的时间。
赵太后带着殷明鸾进花厅用膳,两人围坐下来,却还空着一个位置,殷明鸾一看就知道这是殷衢的位子,她自己今天没有来错。
她和赵太后等了一会儿,却还不见殷衢踪影,赵太后问徐嬷嬷:“张福山不是说过来了吗?”
徐嬷嬷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时说:“张福山说陛下有事耽搁了。”
殷明鸾突然感到一丝窘迫,她几乎要怀疑是因为她的到来,殷衢才迟迟不来。
殷明鸾站了起来,说:“太后娘娘,我……我突然有点事。”
赵太后目光洞若观火,她按着殷明鸾的手坐下,说:“你有什么事,坐下。”
赵太后对徐嬷嬷说:“派人去催催。”
徐嬷嬷出门去,赵太后对殷明鸾说:“不等他了,来。”
宫娥在一旁看了赵太后的示意,开始为殷明鸾布菜。殷明鸾拿起了筷子,有些心不在焉地夹起了一块豆腐。
徐嬷嬷去了片刻后,脸上带着难色,回来答话:“娘娘,陛下说有政事处理,今儿这午膳,就不过来了。”
殷明鸾捏着筷子的手指微微用力,她怕赵太后看出她的沮丧,面上立刻挂满了笑。
这一顿饭,殷明鸾吃得心事重重,饭后,殷明鸾又陪着赵太后走了走,始终没有等到殷衢过来。
殷明鸾从长春宫走出来,面色凝重,她轻声说道:“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我该找谁呢……”她突然想到什么,抓着玉秋的手说,“你去找卫陵,他一定能打听出来些什么。”
到了晚上,醴泉宫点上了宫灯,这时候卫陵才悄悄地来了。
殷明鸾正在对着灯发呆,忽然发现身边站了一个人,她吓得站了起来,发现是卫陵。
卫陵以为殷明鸾要跌倒,伸出手打算扶她一把,但是殷明鸾已经站住了,卫陵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殷明鸾并没有注意到卫陵的小动作。
殷明鸾问道:“怎么样?”
卫陵坐了下来,自顾自倒了一盏茶,说道:“我为了你跑来跑去,结果你一口茶水都不打算给我喝?”
殷明鸾多余地将卫陵喝了一半放下的茶盏注满了。
她又问道:“怎么样?”
卫陵看上去真的很渴,他又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才慢慢说道:“陛下给灵觉寺送去了一封信。”
殷明鸾拿着茶壶的手微微一松,茶壶在桌子上滚了半圈,打湿了桌面上铺着的锦缎。
卫陵看了一眼桌上的水渍,慢慢抬眼打量着殷明鸾的神色。
殷明鸾自言自语:“难道他知道了?”
卫陵突然盯紧了殷明鸾:“知道了什么?”
殷明鸾猛地回过神来,她发觉卫陵态度有些奇怪,她问道:“你说什么?”
卫陵避开她的目光,站了起来,说道:“时间不早,你早些休息。”
接下来的几天,殷明鸾依旧没有能够私下见到殷衢。
就连许婉娘和伽罗布等胡国诸人离开时,殷明鸾也只是跟着众位公主,远远地看着华盖中面容模糊的殷衢。
许婉娘盛装打扮,施朱傅粉,但是掩饰不住的憔悴,她站在伽罗布身边,像是一个沉默的影子,只有偶尔间向殷明鸾投来的怨毒的目光,让殷明鸾知道,她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许太后因为头风没有出面,许皇后和殷宝华站在一起,和许婉娘说话。
虽然许皇后对这个庶妹一直不太看得上,但是眼看庶妹远嫁和亲,她心里突然生出了一分姐妹情。
她遥遥向殷明鸾望过来,神色不明。
殷明鸾看到了许皇后的打量,微微抿了抿嘴唇。
胡国使节走后,宫中过了一段平静日子,殷明鸾却平静不了。
她偷偷将自己宫里值钱的东西往外头钱庄里搬,做好了准备随时跑路。
这些天里,殷衢似乎将她视若无物,殷明鸾忧心不已却也没有办法。她只能从多善那里听一些消息。
比如说,顺天府举办御马监勇士跑马走解,殷衢叫上了五陵贵勋子弟,还有京中的武官们一同展示马术。
京中的世家子弟们在读书上,很少能比得过那些十年寒窗的学子们,这就显得前一个裴元白,后一个陆桓格外鹤立鸡群。
所以贵族子弟们便走武将的路子,这一次跑马比赛他们摩拳擦掌,没有想到殷衢竟然叫来了裴元白和陆桓。
于是他们打算给裴、陆两人一个教训。
殷衢没有给他们机会,他点了裴元白和陆桓一场。
结果出乎意料,裴元白惨败。
檀冬听着裴元白的惨败,连呼:“不可思议。”
陆桓当得起一声陆郎清瘦不胜衣,他年龄还小,谁能想到他赢了裴元白。
殷明鸾想了想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毕竟陆桓被殷衢用马术狠狠折磨过的,听说前段日子殷衢有事没事就差人把愁眉苦脸的陆桓叫去马场,害得殷明鸾常常见不到陆桓。
不过让殷明鸾有些在意的是,难道殷衢“教导”陆桓还有这样一层用意,为了在几个月后让裴元白丢脸?
想了一想,殷明鸾又觉得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殷衢没有这么闲,筹谋许久,就为了教训一个小小裴元白?
多善接着绘声绘色地说:“这还不算最让人吃惊的事,公主您猜怎么着?会昌侯的长子许绍良竟然赢了左都督魏大人。”
魏丛是都督府的长官,掌兵马大权,这样的人会输给许绍良一个纨绔?
殷明鸾表情严肃起来,恐怕是左都督和许家有私交。文武勾结,还是京中重臣,简直是可怕至极。
殷明鸾问:“皇兄什么反应?”
多善道:“陛下只是笑着站起来,拍了拍魏大人的肩,说‘卿竟不如许家子弟’。”
想着殷衢含笑而起,不知为何,殷明鸾感到有些寒意。
她多操心什么,殷衢自然是知道的。
转眼到了乞巧节,殷明鸾在醴泉宫中摆上了瓜果酒宴,让锦楼在一旁唱小曲,准备和玉秋檀冬好好玩笑一回。
天没黑的时候,卫陵偷偷溜了过来。
“和我出宫。”
殷明鸾拒绝:“不想去。”
卫陵说道:“我打听到了陛下的行踪,你不好奇?”
殷明鸾惊讶:“皇兄出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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