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2 / 2)
他很难得这样期待叶沉的到来,一整个下午守在厨房的时候也曾有过希望,但最终还是像这样,石子丢进小潭里,连个水花都看不到。
沈榭昨晚没有动那些虾,现在拿出来还有一半是完好的,包在保鲜膜下面色泽艳红。他对这一类的食材没有什么特别偏好,叶沉倒是喜欢,但总是嫌麻烦。
他看出这一点,所以如果有类似的菜都会主动帮对方剥开剔好。
不过既然今晚 Alpha 不来,那就无所谓了。
直接把玻璃餐盒放到微波炉里转了两圈,端着饭菜走到桌边的时候还有些漫无目的的空虚,思维好像突然被悬到空中,蜘蛛丝荡悠悠地晃。
结果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居然又闪了两下,下一秒叶沉的消息跳出来:你在家不是也会画画吗?
沈榭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叶沉的意思。
他在家做什么并不是秘密,二楼有一个房间就是专门为了他画画开辟的工作间,大面落地窗包裹住半个空间,从上午到黄昏都有很好的采光。
他是喜欢这个房间的,好像莲水湾居这个大茧里又精巧地套进一个小茧,推门进去有各色各样的画笔颜料,成叠不同品种的纸,松节油牛胆汁大小刮刀,一切沈榭熟悉的工具都分门别类收在墙边的架子上。甚至为了怕弄脏房间,他当初还特意给整个画室都铺上了新的墙纸。
让他惊讶的是叶沉居然还记得他昨晚说过的话。
沈榭想了想,打字回复:在家里太久了,想出去接触一下人群。
这当然只是一个理由。实际上沈榭这些年接单的数量渐渐变少,如果单靠自己画画,是绝对过不上现在这样的生活的。
他现在做的那些,与其说是工作,不如说只是小宠物无聊的乐子。主人知道金丝雀被管束太严也会抑郁生病,于是在自己不在的时间里允许他给自己找点事做。
他的一切都是叶沉给的这种念头有时候会让沈榭陷入一种说不清来由的焦虑。可是如果要正经出门找一份工作,这对一个像他这样的 Omega 来说似乎又有点太出格了。
他在分化之后去过一次民政中心修改身份信息,当时在场的 Omega 不少,也有一些 Alpha 陪着伴侣一起前来。并不是所有 O 都会在性别确定之后立刻发情,所以像他那样一个人办手续倒也不算突兀。
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领到新的身份证之后工作人员递过来的小册子。
联盟保护 AO 之间的标记关系。
小册子的扉页上用很古板的隶书体印着这么一句话,封底的小字是 AO 关系调解协会的援助电话,一行八位数字,很规整又确凿地存在着。
但是真的成为一个 Omega 之后,你就会知道这世界上的 AO 关系有千百种,每一种都如人饮水,只是命运在特定生命中折射的某个形状。
沈榭握着手机,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补充:我问过了,一星期只要去一次,每次才一个半小时,不会很忙的。
那是个离他现在的住处不远的小画室,开了儿童绘画课程,正在招募老师。
沈榭仔细地斟酌过,觉得这个工作的内容和强度应该都可以接受,也不至于让叶沉感到太强烈的冒犯他不想让 Alpha 觉得自己是在想要脱离掌控,或者干脆让对方产生一些诸如 这个 Omega 在质疑自己的供养能力 之类的错觉。
况且除了每周一个半小时的课,余下的准备工作都可以在家里完成,也不至于因此怠慢到叶沉,他还可以和从前一样地陪着他。
这次叶沉的回复过了一会儿才发过来,沈榭猜想他可能是到了今晚应酬的地点,一时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打扰。
不过跳到屏幕上的回复里只有四个字:注意安全。
应该就是同意的意思吧。
沈榭松了一口气,把手机放到一边,下意识用汤勺搅了搅碗里的排骨。
藕汤已经被炖出发白的颜色,一整个下午香气都从厨房里飘出来。虽然叶沉不来的日子才是多数,但是大概因为今天特意做好了迎接的准备,所以现在落空就还是会有一点点无所适从。
他今天穿了一件袖子掩到手背的薄毛衣,吃饭的时候袖口滑下来好几次,最后喝汤的时候终于把袖口折了几折卷起来,就露出一截手腕。
沈榭想了想,吃完饭之后回房间,把叶沉之前送自己的一个骨镯找了出来。
是镶银的款式,在两端嵌合的地方另掐了一根牛皮绳串两颗绿松石。其实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叶沉一次出差带回来的,当时只说在街边看见觉得他会喜欢,就顺手捎过来了。
Alpha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也看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随口一提就推着他往楼上走,他们那时隔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彼此对对方的身体都有一些渴求。
但沈榭确实很喜欢这个礼物。
透绿的宝石很衬他的肤色,平时一个人在家做事的时候担心磕碰,总是没有什么机会戴,这时想到第二天要去面试新工作,才又小心从柜子里翻出来。
虽然这种心情的来源也没有什么根据,但好像如果戴着和对方有关的标记物,就又得到另一重安心的确认。
第二天沈榭早早起床洗了个澡,又换了一套清爽的衣服才准备出门。
Omega 本来就显年轻,他才毕业两年,又没有受过什么摧折,这时打理好了之后简直像个出门兼职的大学生。沈榭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有些不满意,又用手指沾水压了压刘海,然后顺着下眼睑抹了一把。
昨晚他重新翻出了之前大学时做过的作品集,又修修改改添补上这些年来画过的新图,不知不觉弄到很晚,仔细在页边贴上最后一张标签才发觉时钟指针已经划过十一点。
平时如果 Alpha 不来,这个点已经是他洗漱上床的时间了。
叶沉后来就一直没有再发信息过来,也不知道今晚有没有喝酒。
沈榭皱了一下眉。叶沉从很年轻的时候就一心扑在公司事务上,饮食不规律的关系肠胃也一直算不上太好,他跟对方在一起这些年,家里也被助理叮嘱着备齐一份各色药片和醒酒茶配方。
然而等到想要发条消息过去,手指触到屏幕的一刻又顿了一下。
他在很久以前就意识到这一点:一次两次的越界是可以被欣赏的可爱,次数多了就只会是逾矩不听话的麻烦了。
这种生活上的细枝末节对于理应只有肉体关系的两个人来说总是显得过于亲昵,无论如何,被豢养的小宠物总该认清自己的地位。
何况只要自己不主动去触动那条界线,他与叶沉自然可以继续相安无事。
沈榭大学念的那所艺术学院名不见经传,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坐落于本市,又有一笔丰厚的助学基金解决他当时的燃眉之急。
毕业之后当时的同学四散天涯,沈榭自己也没有再继续深造,在莲水湾居一住几年,关于那段时光的记忆已经不知不觉模糊很多。
但如果此时再回首往事,他还是会承认自己是在那里度过了人生中最为无拘和快乐的三年。
夏天到来的时候林荫道下会洒满碎金一样流动的阳光,通往画室的道路上总是有群鸟鸣啭呼应,隐入枝叶间的飞翼都是灵动自由的形状。
他们理应从那里奔赴天涯各地,在未来的人生里兑现更多的灵感和梦想。
然而实际上如今同学之间偶有联系,也或多或少有人流露过对他的羡慕。
毕竟底层美术生事实上并不是很容易找到一份称心的工作,相比辉煌的展厅和高级画廊,廉价劳动和无效反复才是很多相关专业毕业生的日常。
而相比之下能够得到一个足够强势的 Alpha 的庇护,这对一个年轻的 Omega 来说似乎是一个再圆满不过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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