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上天堂 第32节(2 / 2)
裴雁来手腕稍动,把杯底的威士忌喝干净:“以后还有机会。”
他的工作日程我清楚。我没忍住,接话:“年底有大案,所里太忙,分身乏术。”
耿一直:“是,是。我知道,听你提了……那什么强奸案,是吧。”
我强调:“是奸杀案。”
耿一直挠头:“哎对不起对不起,我记性忒差,过眼就忘。”
裴雁来把杯子放下,像是觉得好笑:“又不是考试,你不搞法律,不清楚这个很正常。道什么歉,这么客气。”
耿一直也觉得自己傻叉,嘿嘿乐了两声:“我那姥爷,长这么大没见过几回。这两个礼拜我在医院陪床,他整天不是骂我不如我表弟出息,就是考我这,考我那,完了不满意,我还得点头哈腰当孙子。接顺口了。”
裴雁来适时露出一个略显意外的神情:“老人身体不好?”
喝了口酒,耿一直随口道:“肺癌四期,多器官转移。发现得晚,只能熬日子,手术和化疗都行不通。”
“…抱歉。”裴雁来垂目轻声。
耿一直摆手:“没事,不是亲的,没感情。我就是尽尽孝道,履行子孙义务。”
裴雁来没做评价,只看了我一眼,说:“有什么需要,可以联系我和林助。”
像倒带回走神会被老师点名的学生时代,我有些怔愣,又有些麻木。
林助,多生疏又多熟稔。
上司和助理——现在想想,居然是裴雁来和我能说出口最体面的关系。
第32章 无常
耿一直姥爷早年汽车产业起家,上世纪末转投环保企业,算是树大根深,网络百科上有名有姓。裴雁来有所了解并不奇怪。
“既然班长都开口了,那我也不跟你们客气。”耿一直抹了把额头,说:“到时候如果有遗产官司,我可真要束缊乞火,登门求助了啊。”
我有点儿诧异,挑眉看他。也不知道“继姥爷”对他进行了什么改造,短短十多天,连成语都说顺了。
裴雁来点头,和他碰了个杯:“鼎润有几位擅长遗产官司的律师,好说。”
舞曲换了一首,更闹耳朵。多面切割的玻璃杯相撞,但夜场里这样矮的响声瞬息就被吞没。
这杯见了底,耿一直显然还想说点什么,但裴雁来一顿,突然从口袋摸出手机。
“抱歉。”他面上挂起歉意的浅笑,指腹摩挲屏幕:“叫的代驾到了。我们……”
我反应很快,答:“老耿的代驾差不多也该到了。”
耿一直从善如流地低头,检查手机收件箱,两秒后拍了拍大腿:“哎,还真是。地方太吵,我都没听着消息提醒。”
裴雁来拎起外套,起身:“一起吧。”
耿一直,我,还有裴雁来。久违的搭配。
高中那会儿去食堂抢午饭,偶尔会是这个阵型。
耳边是耿一直聒噪的环绕立体声,我端着十块钱的餐盘,一荤一素二两米,刮下来的油能再炒一盘辣椒肉丝,碗里是刷锅水一样没有蛋的蛋花汤,塞进嘴里一口薯条鸡,抬头就能看到裴雁来。
同色校服乌泱泱填满焦点后的背景,躁动被我嚼碎,大庭广众下只能吞进肚子,我感到欢愉,同时也感到不甘。
但现在去想,那却是一段无法追溯、不可再得的好日子。
出了酒吧大门,空气变得清新,讲话也终于不用扯着嗓子。
裴雁来和耿一直的车只隔了两个车位,就在夜店门口。两位穿着印有平台logo羽绒马甲的代驾已经一边一个站在车边。我扫了一眼马甲上的卡通羊,很眼熟,是李阳鸣原来公司的标识。
或许是裴雁来今晚罕见的态度让我松懈,看到黑色雷克萨斯的一瞬,我突然萌生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念头。
我停下脚步,干咳一声:“那个……”
一开口,两人都停下来看我。
我深吸一口气,企图放缓心率:“裴律,明早我要去机场帮胡律师接人,你看能不能一起过去?我接完人,就把车给你开回所里。”
耿一直一贯不会看人眼色,晚上又喝了酒,像是脑子被灌了马尿。张口就拆我台。
“哎,你不是说开我的……”
形势不妙,我咬着后槽牙,侧踏一步,踩上他的鞋。耿一直疼地倒抽一口气,脸上肌肉瞬间提起来,很夸张。
好在他终于明白我的良苦用心,把气吐出来时,说出的话就拐了一百八十度的弯。
“哦对,是,我明一早就要开车去医院,跟你说过了,哥们儿我爱莫能助。今天晚上喝多了,差点给忘了。”
喝了酒,食道烧得发干。我舔舔嘴,心里忐忑:“裴律,可以吗?”
“chaos”的霓虹灯似真似幻地映在裴雁来脸上。他的表情沉静,光模糊了轮廓的边界,所以显出虚假的慈悲。
上唇比下唇薄,唇峰边界清晰,颜色偏向深浅适中的肉桂。
很适合接吻的唇形。我这么想,嘴角的疤却开始隐隐作痛。
——藏在后面的獠牙尖锐,我吃过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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