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3)(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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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是边境君侯,无诏是不得入朝的,更无权过问朝堂内部的决议。但不知出于什么缘由,他明显地表态于重审沈氏案。已经官至九卿之,代管章程礼仪的祁岁面色不大好看,盯着那许小侯爷。

下了朝特地追上去揶揄着:原以为许侯爷风光霁月的,当真淡泊名利,原来,也是个急着讨好陛下的。

祁岁说话相当不留颜面。

可是许纯牧既不恼羞成怒,也没有矢口否认。

甚至毫不遮掩。

若沈家当真是冤枉的,难道就该永远背负污名吗。

代价呢。你可曾想过翻案的代价。国本无存动摇根基,让两位先祖皇帝丢尽颜面,成为千古之笑谈,社稷无光,人心动荡,这便是你要的结果?祁岁冷笑声,皇帝陛下爱妻之情难以苛责,难不成,你也是。

祁岁不知许纯牧真实身份,又知当年些许传言,自然口无遮拦也不管会不会得罪人。

社稷无光,人心动荡。颜面丢尽,成为千古笑谈。许纯牧字句地重复着这句话,直到祁岁眉头拧起,才掷地有声地回道,这不是翻案的代价。

这是宣和帝,谋夺皇位的代价。

祁岁眼光点点凝住。

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许纯牧脸色凛然,被杀了全族的不是你。否则,你怎么能在此处,如此道貌岸然地同我说什么国本,什么社稷。

沈氏忠勇百年,就这样为了个野心勃勃出生微贱的皇子帝王之路血祭全族,凭什么。

许纯牧步履铿锵,手搭放在冰冷的剑鞘上步步远去。

祁岁似是还陷在刚刚许纯牧的眼神中难以回神。

半月后,因镇国侯许纯牧的强权相压,沈氏叛国案开始重审。

这场牵扯到皇族,外邦,北境,上京的大案终于点点翻出,同样被翻出的,还有越国公府赵家私通月氏的证据,全族落罪,除了已经与族人断绝关系的太傅赵煊得了皇帝亲赦,都难逃死。

新柳垂绦,在湖畔划出碧波涟漪。

正是年春好时。

许纯牧在上京城这住,便住到七八月。案子已了,这次是真的准备动身回北境了。

却陡然听闻陛下病重的消息。

彼时他正在院中练剑,副将大惊失色地过来禀报这个消息时,他险些没握住手中长剑。分明月余前他还亲眼见过江晏迟,那人精气神挺好的,如何忽的就病重了。

许纯牧立刻入了宫门。

再见到江晏迟时,他惊觉那的确是将死之人的面相。

陛下?!许纯牧惊愕地走近,只听到旁太子殿下抽噎着喊父皇。教人先把小太子带了下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晏迟眼下乌青,人正躺在他的朝阳殿,早晨露重,阳光明媚地洒在他身上。

再看向旁边的御医,御医只对着他摇摇头,又叹了口气。

许纯牧不知个人可以迅速衰竭至此,细细想来,自去年冬起,陛下身子便已经不大好。所以他才急着提重审沈家案。

可是,怎能会如此。

他才二十八岁,正值壮年。

陛下,太子还小

嗯,劳烦你,好好辅佐他。

可是段娘娘

将她送出上京城吧,北境也好,西境也罢,她其实,点也不喜欢上京

恍然间,许纯牧这才明白了什么。

江晏迟身心早已损耗殆尽,这么多年了,等的就是沈家旧案重审,尘埃落定的刻。

因为皇后薨逝的事情,这么多年来,许纯牧几乎没有给过江晏迟好脸色。可他始终都是温温的,淡淡的,毫不怪罪的模样。

他原以为那是愧疚。

甚至想当然地江晏迟想翻案也是愧疚。

在心底暗怒,人都死了,这又算得了什么补偿。

可不曾想,根本不是区区愧疚那般简单。

是他的心,早已跟着当年那个寂静雪夜里消逝的人,同死去了。

所以那么多年,他最怕看到下雪。

所以每到冬日,他总要生几场大病。

许纯牧自知在这方面是有些迟钝的,到如今才明白这要紧处,可这皇帝已是朝夕之间。

冤孽,全是冤孽。

侯爷不由得长声喟叹,难得地,眼底竟夹着些许红润。

你和他长得,是有几分像。江晏迟看着许纯牧那双眼睛,轻声叹气,怎么当初,我就看不出来呢。

罢了,罢了。

江晏迟的声音渐渐低了。

有过。

突兀的声音在朝阳殿内响起,惊动将欲合眼的皇帝。

那眼皮掀起,空洞洞地半睁着。

他心里,有过你。

那眼珠转动了下,终于看着床榻旁的许纯牧,眼睫轻轻颤抖:什么你说,什么。

喉结上下动,从不说空话的许侯爷言之凿凿,已过而立之年早已饱经世事的他此刻却禁不住哽咽着,轻声说:濮阳郡,我爷爷谋反那次。

那个报信的豫北郡王府里的府兵,根本不是江似岚遣去的,是楚歇。那个时候,我们本可以不惊动我爷爷逃跑,是他非得去城门口试探豫北王态度,同时说服了那豫北王府兵前去上京城报信我们是因此才被许家暗卫找到,路追杀甚至坠崖

陛下当年可以先发制人,抢占先机乱中夺位,是楚歇帮了你,是他把信传到了上京城。他从来没有舍弃过你,每次的徒生的变故里,他都尽其所能地去帮了你。

待到番话说完,再抬眼,面前人已经合上了眼。

面容安详。

时间,殿内安静无比。

景和帝,薨于景和十年夏,享年二十八岁。

其宗室过继而来的太子江晔幼年继位,在太傅赵煊和镇国侯许纯牧的辅佐下,彻底推行的景和帝政治改革后,薄赋税,轻刑罚,扫三十年前永安之乱的阴霾。

大魏终于迎来了中兴之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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