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年少 第53节(1 / 2)
皇帝留意到了,便问:“是小日子近了不舒服?我替你暖暖。”
宝珠没推拒,任由他将手掌贴上去,掌心的温度很高,搁着寝衣也觉熨帖有力。她垂眸,片刻只道:“您还涉猎这个?”
他不是听杏儿提了一句吗?要养着,要保暖。皇帝只当她是揶揄,倒不知宝珠心里又莫名醋起来。
何必呢?他从来不是她一个人的。
小腹上的重量忽然一轻,皇帝温柔地捧住她的脸,让她看向他的眼睛:“往后心里面怎么想的,可以告诉我吗?”
嗯?宝珠脑子没转过来,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想吃什么,想要什么,想去哪里…只要我做得到,都不会拒绝,都可以陪你一起。”皇帝说,“既然已经出宫了,我希望你能活得自在些。”
他其实是能言善辩、口角生风的人,在朝堂上恩威并济的话更是游刃有余、收放自如,此刻的他,几乎不像他。
宝珠不知该如何作答,默然依偎在他怀中,目光投在床尾的小暗屉上。
两下无言许久,她打破了僵局:“我不想去秋狝。”
皇帝无奈地喟叹一声:“我就知道。”
不去便不去吧。而今国库远没到贯朽粟陈的地步,免个一回两回的,也有大道理可扯。
只是她总这么闭门不出,到底无益。换作以前,皇帝早自作主张,点几个忠心的命妇来陪她解闷儿了,今时今日居然犹豫起来,怕她恼自己手伸得太长。
这种家事中的家事,薛盟薛光禄向来是当仁不让的。皇帝才微露出点儿意思,他便立刻请缨为主上分忧——薛誓之虽然风流名声在外,该他正经起来时也还在谱,不至于轻薄冒犯了别人家的女眷,能摸得清脾性品行的,还得属自家人。
正房夫人佛缘颇深、不理庶务,他便举荐了掌管后宅的那位如夫人,所谓内举不避亲嘛。
皇帝听他指天誓日、口若悬河,忖了一忖,仍是未置可否,先看这位贺夫人自己打算凭皆什么由头与宝珠结识吧。
第74章 .七十四狮子滚绣球
因为重阳宴在亲戚们面前长了脸,这之后老夫人待宝珠倒热络了许多,隔三差五派人送些吃食来,都是傅家庄户上种的,图个安心罢了。
杏儿捧着新换的一箱子散钱进来,笑向秋月道:“银锭就只柜子里的那些了,下回若拿着银票去账房上兑,就真叫他们探着老底儿了。”
秋月便说:“这话可别在夫人房里说。人家长辈一片心意,回回派了人送东西来,怎么能不打赏呢?”
先是派小丫头来,后来换了大些的,最后连老夫人身边伺候的黄婆子都送过两回。虽都是下人,但资历深的,赏银自然该给高些,几个小钱也不至于日子就紧巴了,秋月只不过嫌那婆子拙手笨脚,入口的东西岂能由她送?
二人说了一阵话,锁好柜子,往宝珠这边来。
宝珠正一面做一件猞猁狲裘褂,一面听齐姑姑回话:“两个庄子上的出产只供这院子里上上下下的人日常开销,这一季的收成大都靠那十二家铺子,当铺银铺、绸庄面药坊,这几样行市不错——香料是不如以前了,一竿子人都往蕃市买西洋货去了。”
这些事都是她在打理,宝珠不大过问,听了也不过点点头而已,想了想,又问:“咱们也开当铺吗?”
齐姑姑即刻明白她心中所想,笑道:“夫人有所不知,如今进当铺的,可不是那起走投无路的穷苦人家,多的是家大业大的商贾,拿房契地契换大笔的现银,指着置船出洋、赚个钵满盆盈呢!”
朝廷对此一风气,向来是不扬不禁,而由官衙颁发的船引,则从太'祖年间的八十八张,增长至一百一十引,仍旧供不应求,能搭上这条线的商贾,自是各有门道。
宝珠忖度皇帝的心思,将来或许要不了多久,还会更进一步放宽。
齐姑姑见她无话,便又说:“前几日皇爷赏的雀金呢,就是从罗刹国来的,裁了做裙子再好看不过,这会儿可要呈上来给您瞧瞧?”
宝珠让取来试一试,孔雀羽线与彩绒纬丝织就的料子,密丽轻软,掐出极细的腰身,往下百来道细褶,行走间有碎金流光,华美异常。
齐姑姑替宝珠理着后摆,笑道:“这样的裙子,必得大红的衫儿才压得住它,也不要绣花,素罗的最好。”
宝珠摇摇头:“姑姑去翻那柜子,大红的、银红的、水红的,都有多少件,犯不着为这裙子再添一件来。”
将裙子换下来,又说:“不如去咱们自家的铺子瞧瞧,可有新鲜的花样儿。”
齐姑姑将裙儿叠起来交给婢女,面上有些犹豫:“若是皇爷来了…”
“若他不来呢?”宝珠反问道:“除了日日坐在这房里等着他,我就再没有别的事儿可做了?”若是皇帝某日再想不起往这儿来呢?
齐姑姑被她问得只好讪讪一笑,心说宫里的娘娘们都是无宠盼有宠,这位倒好,有宠思无宠。
嘴里便说:“夫人几时出门?今儿天阴阴的,得坐油壁车。”
她毕竟是皇帝指派的人,理应万事以皇帝为先,况且待自己一向也尽心竭力,宝珠堵了她两句,这时又称赞一句权作安抚:“姑姑替我想得周到。”
出了门也不各处闲逛,径直往绸庄来。宝珠难免兴致缺缺,再挑衣料时,仿佛亦没有什么别致之处——市面上的东西再好,总不能同上用的相比,她想起自己素日的用度,何曾是侯府人家堪享有的,如此说来,确实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味道。
罢了。宝珠站起身来,说:“咱们再去香料铺子看一眼。”
香料铺离得不远,走路便能到。因为老主顾被时兴的西洋货分走了不少,掌柜的另辟蹊径,将小块的香木拿来做了雕件儿,目下还不至于入不敷出。
宝珠一进门,便相中了一样檀木雕的狮子滚绣球,掌柜的忙连同锦盒捧出来,哈着腰交给齐姑姑,宝珠拿在手里端详一回:这个头,做扇坠儿又大了些,做摆件又小了些。因问:“怎么定下这么个尺寸?”
掌柜的赔笑道:“回夫人,这一样原是可着现有的木料雕的,否则用整块的檀木来做它,实在不上算。既然能入您的眼,便依您的喜好再雕就是。”
宝珠说:“生意经上您是内行,我不过随口一问罢了。”
恰在此时,又一辆车在门前停下,两个小鬟扶着一位头戴帷帽的夫人下车来,店中的小伙计赶忙上前招呼问安,掌柜的立在宝珠等人跟前,亦向她作了一揖,唤她“贺夫人”。
贺夫人便向宝珠这边颔首,揭开帷帽走过来,笑道:“可算寻着了。”
说着向宝珠蹲了个礼,道:“家中小女娇惯,之前病了一场,本答应带她去看狮子的,如今终不能失信于她,不知尊下可愿割爱一回?”
宝珠忙扶她起身,柔声答道:“您太客气了。慈母之心,有什么不能体谅的?既然是令爱喜欢,您拿去便是。”
贺夫人感激不尽,又再三谢过,方才付了银钱,带着那檀木狮子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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