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年少 第25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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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只难在这宝珠姑娘是皇后得用的人儿,要不然管你是六尚的还是其他娘娘宫里的,御前大太监岂有支派不动的?不拘是在皇帝跟前伺候一回笔墨、一盏茶水,添一把熏香、剪一茎烛芯,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要进幸不是水到渠成?

可惜皇帝是决计不去凤仪宫的,御前大总管也不好在皇后跟前吆五喝六。

还是早前去尚食局逮人的崔祥出了个主意:凤仪宫首领太监不是又遭撸下去一个?让谁填这个缺,也就是他们说句话的事儿。届时总管太监给宝珠姑娘派个出凤仪宫的差事,姑娘总不能拂这个面子,兹要离了皇后眼皮子,任皇帝老爷捏扁搓圆又有何难?

其余人听得无不满口称赞。太监这类人,因为不能人道,嘴上愈加缺德,心又狠,巴不得有热闹供他们瞧乐子,越说越往下三路去了,好不活灵活现。唯有副总管韦霖听着不堪,渐渐不大吱声,恰巧外头又有人来回话,就此岔开了。

宝珠这头呢,正调理着补玉珠空缺的新宫人秋月。

玉珠在凤仪宫时,管的是皇后浸手泡脚的差事,原本是独当一面的。如今秋月虽经过六尚的姑姑们栽培,不可能不细致妥帖,到底该再熟悉熟悉凤仪宫的规程,伺候皇后时还得辛苦徐姑姑她们多提点着。

宝珠将秋月领到听差房,这儿有玉珠一只单独的橱柜,十六个抽屉里头分门别类地装着干花、药草、沤子、胰子。宝珠将钥匙交给她,又翻开桌上一本账簿,上面列着各样物什几时领回来的、现有多少,中元节当晚还记着红花只剩四两了,明儿一早给皇后问过安便去领。

宝珠不禁喉头一哽,忍着眼睛酸胀,对秋月笑一笑:“这些东西都在御药房领。你得了空去认认路,认得戥子吗?”

秋月点头说“认得”,宝珠便道:“看着御药房的人秤明白了,否则回头再有什么对不上的,别人也不认了。除了红花,其他的你也看着领些,叫个小宫女一道,那些东西虽不重,总有好几包呢,能换个手也好。”

秋月一一应了,又说:“奴婢才来,正是两眼一抹黑的时候,多亏姐姐肯教导我,姐姐千万不要恼我笨,往后打我骂我都使得,只别以为我是存心就好了。”

宝珠道:“这是说哪儿的话。咱们都是服侍主子的,平日里原该同心同德,互相照应,凡事以主子为先就是正理。”

她心里明白,凤仪宫的人接二连三地得咎,对她们而言,这儿显然不是好去处,若秋月有银钱打点,或是会讨姑姑们的好,多半就不用来补这个缺了。

眼下能保证的,不过是不少她的吃穿份例,不打骂刁难罢了。

至于新发配来的凤仪宫首领太监,不知道又是什么人物。

心里正想着,出了听差房就遇上了。这回指派的比前头两个都年老些,精瘦的身板儿,背都佝偻了,一张紫棠的脸上,眼睛里却迸出光来。

宝珠和秋月连忙向他行礼问好,太监笑眯眯地点头:“宝珠姑娘,秋月姑娘。”

第35章 .三十五冬衣

既然总领一宫的事儿,自然该把各人的名字和脸对上号,宝珠不以为异,只依礼同他寒暄着。

太监姓朱,今儿一早才来的凤仪宫,正赶上皇后诵经的时辰,还未得拜见主子。

宝珠暗忖:从前凤仪宫屡生波澜,固然有外力不可抗的缘故,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宫女这一拨,柳叶儿的威严足够了,自己的宽和却常显得耳软心活,以使姐姐妹妹的待在一块儿,说话也不太留心。内侍那一拨,因为从前出过赵茂稹的事儿,一个“莫须有”直害得帝后间连面上的情分都断绝了,还不够她们草木皆兵的?对内侍们一概避如蛇蝎,是以胡太监为前朝余孽出过什么力,她们竟是一问三不知。

如今看来,祸起萧墙,实在不可不整顿门户、防微杜渐。

她想了想,说:“娘娘诵经还有一会儿。天儿冷,您上茶水房那儿坐着暖暖吧,回头我向娘娘禀报一声,再知会您。”

茶水房的炉子是从早到晚都不熄火的,人来人往得多,便不怕落下什么嫌疑。

朱太监拱拱手,谢她体贴,宝珠辞别他,迤迤往皇后那儿去了。

葱绿皴染山水景棉帘外侍立的恰是秋水。见宝珠过来,连忙打起帘子,笑着低声道:“姐姐进去吧,皇后娘娘才诵读完呢。”

宝珠点点头,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只当她是不认识的宫人。

秋水自然有秋水的难处。皇帝派给她的差事,她还能抗旨不遵吗?

必然是皇帝——若是贤妃,哪有不揪着大做一番文章的?

宝珠只不知道皇后的试探有何意义,一如想不通皇帝的监视有何意义。

不免随之又想起那日太子隐忍的怒气,自顾自摇摇头:翻来覆去地介怀这个也是无益,唯一的破解之道不过是有朝一日离了这地界儿。

心里头再丧气,脸上还带着恬静足意的神色,见着皇后行了礼,回明了朱太监新上任,要来拜见主子的恳求。

皇后沉吟片刻,实际也是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嗯”了一声,叫传进来。

宝珠走到门口,心里一动,对秋水道:“娘娘传朱太监觐见,你去茶水房告诉他。”秋水答应着去了。

其实朱太监被派往凤仪宫,必然是经过了皇帝首肯的,宝珠这个“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劲儿,究竟是因为心里还没真正转过来。

一时朱太监来了,皇后也没让升座,只隔着一道帘子,客套了两句,既有勉励,也有敲打,末了又给了赏银。

朱太监自回报一番表忠心的话,只是他有年纪,口吻透着诚恳,“肝脑涂地”、“兢兢业业”的滥词也听着不油滑。

至少眼下看着是主仆相得。

老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话套在宦官身上居然也不假。朱太监来了三五日,底下那些猴儿似的小内侍一个个的都服帖了。

宝珠隐隐听人说过,朱太监辈分高,那些十来岁的小子们,至少得管他叫爷爷呢!爷爷发令儿,能不听吗?

太监自来爱认爹爹爷爷的,几乎算他们的爱好,宝珠虽不能体会他们这种心态,因为又不是单单凤仪宫这么着,且不曾闹出乱子,也就没干涉。

倒是杏儿无人时朝她发议论:“如今看着至少比姓胡的混账有谱。别人喊他一声爷爷,就忘了自个儿是谁,捅出那么大祸事儿来…从前赵内监也好,斯文人,行事都有个章程,一板一眼的,底下人都敬服他。”

宝珠正给皇后的袜子锁边儿,闻言乜她一眼:“你还不长教训。”

杏儿理直气壮:“除了姐姐,我再不同谁扯闲篇儿!该嘴严的时候是得嘴严,可老这么憋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堵不如疏,我择良人而疏。”

“鸟择良木而栖,人择君子而处。”宝珠哭笑不得:“没有你这样混着用的。”半大的姑娘,说起“良人”二字也不知害臊。

真应了那句,思无邪。

袜子做成了不算完,还得绣上花样。皇后不喜欢花红柳绿的,配色不得俗套,但也不好素净过头,不符合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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