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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青霖和夫人执着香跪下,双眼一合,作势要拜,他们眼刚合上,手中的烟顿时熄灭,一缕鬼气缓缓逸向别处。

容离安了心,提着裙跪在了蒲团上,眼睁睁看着手中的香没了火星。

华夙施出的鬼气明目张胆的把火给扑灭了,如此一来,香像是上了,实则并没有上。

华夙踱至她腿边,不情不愿道:供了它,便会被借去福运,供不得。

手里的香被烧黑了一头,四周俱是亮堂堂的,一时也看不清手里的香究竟还是不是燃着的。

香插进了炉里,周青霖双掌合十,如此便算是供上了。

容离直勾勾看着那石像,只见石像并无分毫变化,这才噙起笑道:多谢大人。

周青霖抬手,老夫人、姑娘这边请,咱们出去说话。

几人又走好一阵,终于从那烟雾缭绕的假山里走了出去。

容离放在掩在口鼻前的湿帕,递给了身侧的婢女,低声道:多谢。

假山外,周青霖和林鹊又闲谈了几句。过了一阵,他见林鹊似乎乏了,不再多说,慢步将人送至门外,见轿子抬远,这才和自家夫人走了回去。

轿子上,林鹊搭着容离的手说:若是丹璇嫁的不是容长亭,身子又能好一些,想来也能和相公如此琴瑟和鸣。

她一双眼通红,看了容离一阵,又说:你若要嫁人,定要找个心好的。

伏在容离膝上的猫耳朵动了动,连哼也不见哼。

容离摇头:我这活了上日便没下日的,想来这辈子是不会成家了。

回到单家,容离进屋歇了,那伏在她怀里的猫跃上了桌。

垂珠身上鬼物升腾,凝成了一个高挑纤细的女子,猫身子一软,歪着身慢腾腾倒了下去。

华夙提着黑袍坐下,屈起手指在桌上叩了两下,歪着身昏迷的猫迷瞪瞪地睁了眼。

垂珠刚睁眼便看见个黑袍大鬼站在面前,浑身毛都炸起了,刚要跑时,忽发觉圈在身侧的尾巴有些不对劲,它垂眼一看,登时眼都瞪直了,也不知自己的尾巴怎么就秃了一截。

华夙一哂。

桌上的小黑猫趔趄着跃下桌,呜呜叫唤着,一溜烟躲至床下去了。

容离欲言又止,不知华夙这鬼怎这么喜欢吓猫,好端端一只猫,都要被吓昏过去了。

华夙拨了一下发辫,淡声道:迟些我再去一趟周府。

容离小声问:带垂珠么?

华夙朝床下看了一眼,也不知那猫躲了多深,连影子都看不到了,不带。

容离微微颔首,又问:那带我么?

华夙睨了过去,怎么,今儿还没被吓够?

容离一时无言,她哪是想被吓,只是不亲自去看看那妖鬼被驱,心里不大踏实。

华夙冷着一张脸,垂目不言,看着好似很是无情,过了一阵,她才道:不是我不愿,是不想带你犯险,别的鬼怪若碰见你,定跟看见香饽饽一样,恨不得吞你魂魄,将你夺舍。若你是什么孤魂野鬼,我随便揣便能把你揣走,可你不是,你这么个活生生的凡人,我能将你往哪儿揣。

容离只好道:那便算了,总不能为了去看一眼,将我的魂给揪出来。

华夙沉思了一阵,带着你也行,但要夜深一些,等周府上的人都睡了,我再带你进去。

容离眼一弯,伸手攒住她的袍子一角,眼里跟兜了星光一样,面上病气沉沉,眼却亮得很。

华夙别开眼,都已答应你了,干什么动手动脚的。

容离小声道:碰一下你的袍子都不行么。

华夙默不作声。

暮色退却,天边只余下莹莹月华,夜阑人静。

三个丫头都回屋歇息了,院子里只池中的鱼在闹腾。

容离却未睡,虽被丫头们伺候着躺下了,可眼却一直未阖上,十指撘在被沿上。

华夙将盖在她身上的锦被扯了扯,手指一勾,挂在屏风上的狐裘随即被鬼气托了过来。

你的丫头们都睡了,等你将衣裳穿好,咱们就走。

容离坐起身,穿好衣裳和鞋袜,回头问:我该怎么去,你又要吹一口鬼气把我刮过去么。

明明是施术,经她这么一说,倒像是什么古怪行径。

华夙淡声道:我要将你的生息和身影隐去,省得一会石像里的东西将你这活人当作人质来要挟我。

容离小声道:竟还能用我来要挟你?

她说得极轻,好似一汪水,淙琤明净。

作者有话要说:=3=

第83章

华夙走近,朝着容离的面庞吐出了一口鬼气,清淡如兰,和这黑沉沉的鬼气不大相称。

那鬼气好似在水中绽开的墨汁,倏然铺张开来,将容离裹了个完全。

容离抬起手,只见丝丝缕缕的鬼气跟黑绸一般在她身侧缭绕,再一眨眼,身上略微一沉,鬼气竟化作了一袭黑袍。

这黑袍长及足底,轻盈地曳在地上,把她的五指和鞋尖皆盖得严严实实的。

容离愣了一下,看了看身上的黑袍,又朝华夙身上那一身看去,竟似是一模一样。她将袍子扯高,将大半张脸遮了起来,诧异道:这样就好了么?

华夙忽地笑了,眼中笑意极淡。

容离不明所以,讷讷道:怎么了,莫不是这黑袍还有穿反一说?

华夙哂着,伸手展开了五指,掌心悬自她额前缓缓下落。

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容离不由得闭起了眼,觉察寒意散尽,才试探般睁了双目。

华夙道:倒是忘了把你的脸给遮起来,否则若是叫凡人撞见,定会看见你这一张脸在半空中浮着,平白坐实了化鬼的谣言。

容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当真信了,那可要不得。

华夙但笑不语。

容离这才明白自己被戏弄了,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推了一下她的肩,那力道近乎于无,轻若鸿毛。

华夙往肩上一拂,这就气了?

容离睨她,面色病恹恹的,流转的眸光含着嗔,很是灵动。

华夙坦白,只是再多施了些鬼气予你,省得那石像里的东西图谋不轨。

容离杏眼圆瞪。

好了。华夙手一挥,合起的门兀自打开。

一人一鬼肆无忌惮地出了单府,连一个人也未惊扰,大门一启一合,丁点声响也未发出。

更夫恰好在府门外经过,敲了几下梆子,扬声喊了起来,身侧好似有什么东西一拂而过,不像风,柔柔软软的,恰似什么绸缎料子。

他蓦一回头,街上除他以外空无一人,两侧屋舍外悬着的红灯笼微微晃着。

也许是风。

更夫搓了搓方才似被绸缎拂着的手臂,又敲起梆子往前走。

容离不大明白,这鬼明明可以用上术法,为何偏偏要亲自走这一趟。在走了一阵后,她忽然明白

这夜太静了,皇城就算再干净,也不至于干净成这般。

知道我为何要带你走这路了么。华夙那黑袍窸窸窣窣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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