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8)(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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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盘炀山上四处俱是焦黑的树,好似遭人放了火,就连遍山的泥也是漆黑一片,一些残渣碎屑拌在泥里。这隆冬天的,也不像是会烧起来的样子,应当许久前就已变作这样了。

容离四处看了看,还是头一回看见这样被烧得光秃秃的山,山上马毛猬磔,狂风呼啸着,山上松散的泥沙飞扬而起。她抬臂掩至唇鼻前,皱眉道∶这地方当真有道观么。

这怎么也不像是会有道观的样子,也不似是会有活人住在此处。

华夙仍盘腿坐着,那光滑的黑绸自磐石上垂落,曳在了焦黑的泥地上。

容离皱起眉头,放眼望去,也未见到什么院墙。她脚步一拐,心道,难不成道观是在这山的背面?

她刚迈出一步,忽地听见背后传来华夙冷淡的声音。

别走远。华夙道。

容离顿住了脚步,回头问∶怎么?

华夙紧皱着眉头,身侧急旋的鬼气未消,宽大的黑袍兜着风,缓缓鼓动着。她半晌才敛了鬼气,站起身道∶此处有些古怪,跟紧我。

闻言,容离把画祟取了出来,紧紧握在手中。

这山上枯黑的树高高耸立,焦糊的树影交叠,那伸出的岔枝歪歪扭扭,似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影,无声挺立。

山上并无鬼气,至少除面前这大鬼外,容离再看不见别的鬼影。

除了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外,好似再无别的声响。

华夙走起路来没有声音,静凄凄的,好似悬空飘过,偏偏她也在迈着腿,看着应当是脚踏实地的。

这地方当真有人么。容离五指一紧,哪敢将手中画祟松开半分。

华夙一只手提着黑袍,黑绸底下露出银线绣边的鞋。她沿着山上的小径往前走着,身后发辫将散未散,有路在,便该有人,只是此处已没有活人的气息。

当年去单家做法的法师,难不成已经死了?容离心一沉。

这小径近乎看不出边,也被烧得焦糊,只依稀能看出点儿蜿蜒的轮廓。

华夙不敢笃定,没有活人,若非已经亡故,便是到别处去了。山上倒是有些稀薄的鬼气,料你觉察不出,因这鬼气淡薄近散,倘非被吞吃,便是受了净涤。

容离抬起眼,那这鬼气当真稀薄,我果真未觉察出来。

华夙又道∶许是因道观的缘故,游魂不近此地,那鬼气还不知是哪只鬼遗落的,去看看便知。

容离心如鼓擂,气都快喘不顺了,若是能找到那法师,指不定又能离丹璇的身世又近一些,而她亦然。

自打离开祁安,她便没少怀疑自己的出身,经这么一遭,越发觉得自己身世离奇,丹璇的来历已这么古怪,她自个儿是不是人也不一定了。

当了十数年的凡人,现下竟有些迷蒙,若不是人,那她会是个什么?

山风凛冽,掌心却冒出细密的汗。

容离走得慢,一个不经意,已落后华夙许多。

身后山风狂卷,如豺狼在追,她匆忙走快了一些,心一慌,心似顺着脖颈跃上颅顶,连着头也在一突一突的疼。

华夙脚步一顿,急什么,又不会将你丢在此处。

容离急急喘着气,伸手把华夙的袍子攥了个紧,好似气息奄奄,你就不能走慢些么。

华夙轻哂,还从未有人叫我走慢些。

容离轻声道∶那是因你先前身侧全是鬼,哪来的什么人。

华夙被她说住了,不得不放慢了步子,一边不以为意地道∶他们只会求着我。

这山径弯弯绕绕,好似在半山腰上盘了一圈,走了半炷香也未能看到头。

容离当真走乏了,她本就无甚力气,现下又是在这山上走,这山路很是寒碜,石子断枝落得到处都是,她还得走得小心些,省得被绊倒了。

她不敢松开手心里攥着的黑绸,讷讷道∶会不会是碰上鬼打墙了。

华夙回过头,跟看傻子一样,鬼才不打墙。

容离被这话噎了个正着,可这山路约莫都走了一圈,怎还看不见道观。

急什么,这山路可不简单。华夙手一勾,路边一枚石子顿时飞入她掌中。

容离凑近一看,竟发觉这石子上有些古怪的划痕,这是?

华夙轻哼,这不是鬼打墙,是人打的墙。

语毕,她猛地掷出手中石子,那石块好似撞上了什么禁制,一阵疾风反旋而来。

眼看着那石子又要转回来了,容离往华夙身后一藏,拧紧了手里的黑绸。

华夙又将石子抓住,复而掷出。

这一回,那石子连撞三面禁制,罡阵炸裂。

容离怔怔迈出一步,碎了?

不过尔尔。华夙淡声道,她任容离攥着她的袍子,看似是容离在拉她,实则是她在拽着这丫头往山上去。

沿着小径拐至山上,这才看见层层叠叠的石阶。

石阶上,一座道观孤零零矗立,道观的门紧合着,那漆黑的门页上留着两个古怪的印记。

太静了些,好似了无生息。

容离左脚已迈上石阶,硬生生顿住了,她仰着头,微微眯起眼朝门上那两处痕迹看去,隐约看出了个兽爪的轮廓来,讶异道∶门上那是什么。

华夙转过身,食指抵在她的右目下,只碰了一下,转而将寒凉的掌心覆向她的左眼。

容离眼前所见顿时一变,那院墙已不是墙,门也不像门,好似沾染了杂色的气。

在高墙里,她看见了一团灰黑的雾紧缩着,也不知是因有风在刮,还是因别的什么,那雾竟在战巍巍的抖着。

这鬼气果真稀薄,若不细看,还看不出是个鬼。

穿着道袍,俨然是观众法师。

容离微微仰着身,那时单家特地来盘炀山请了法师,这盘炀山上的法师应当算得上是厉害的,也不知遭了什么,才落至如今这田地,还挺令人唏嘘。

她拉开了华夙的手,自己在右眼睑下划了一道,眼前所见顿时恢复如常。

华夙朝石阶上走,看见了么。

容离把画祟换至另一只手中,看见了,世上怎有这么多的鬼,他们是不能转世么,凡间的话本里说,黑白无常会来索魂,把要往生的魂灵带走。

华夙一哂,哪有这么容易,世间有死法千万,有的人业果未了,寿限未达,死后心愿不了,便会在尘世间徘徊,直至业报了却,才肯走。也有自戕者,自舍性命,断去了自己轮回的路,即便被勾魂使带下阴曹地府,也渡不了忘川河,过不了黄泉路。

容离听得一愣,那若是被旁人所杀,只是佯装被自缢呢?

你说的是容府里那被吊死在横梁上的丫头?华夙语调平平,这么久了,你还记着她。

这鬼面色冷淡,又道∶那丫头还害过你,你这心肠莫不是豆腐做的?软成这样。

容离捏着她的黑袍道∶若是豆腐做的,早该化了。

华夙平静道∶是不是自戕,得看她的心绪,若是她本就想死,即是假借他人之手,那也算自己断了自己的命。

容离听明白了,跟着她上了石阶,这么说,那丫头还是能转世投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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