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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容离道。

白柳这才拘谨坐下,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吃了一口便道:好鲜!这粥里是放了什么。

是蟹。容离捏着那木勺往粥里搅了两下,翻出了红通通的蟹壳来。

壳是红的,肉是白的。

她心觉疑惑,蟹这一物,祁安吃得少,好不容易能吃上一回,还是快马加鞭从别处来的,送到时已是不大新鲜了。倒是都城吃得要多一些,听闻都城达官贵族就喜吃虾蟹,各种吃法俱会试上一试。

空青吃了几口,皱眉道:小二不是说客栈里连新鲜菜都不剩多少了,怎还会留着蟹,这蟹还得是从别处来的,山高路远,蟹可不便宜。

她一顿,又诧异开口:这时节,也不是吃蟹的,以往府里都是秋风起时才吃得上蟹。

她话音方落,瓦盅里的粥好似变了点儿颜色,方才粥里的香菜明明还是翠绿的,现下看着,已有些老了,变得暗沉沉的。

容离蓦地抬眸,看慢声细语:开在这地方的客栈,想来本就不差钱,图个乐子罢了,况且蟹也不是不能养,许是养了好一段时日的,现下才煮了。

华夙冷冷淡淡地嗤了一声,在这心结里太过聪明可不行,你这婢女若是把结主惊醒,其余人怕是要给她垫背。

空青想了想,颔首道:姑娘说得是。

小芙吃了一碗,舔着嘴唇道:我头一回吃蟹粥,先前在府里只能闻上一闻,现下竟能亲口吃上,实在是太鲜了。

许是因空青没再接着说了,瓦盅里的粥又悄无声息地变了回去。

容离松了一口气,看着这三个丫头饱饱地吃了一顿,连一根菜叶子也没剩下,最后碟子里只剩下一些菜汁。

三个丫头相继放下了筷子,这筷子刚放下来,门又被叩响了。

容离被怔了一瞬,浅浅地吸了一口气,哪知那小二神出鬼没的,就跟把她们的一举一动俱看在了眼里一般,这木箸才刚放下,人便来了。

谁呀?小芙扭头去看。

是小二。容离站起身,悄悄把画祟掏了出来,半掩在袖子下。

小芙不解:这小二可真机灵,怎知道我们吃好了。

容离回头看她,生怕这丫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笑道:你伺候过几个主子,人又伺候过几位客人?

小芙垂下头,努了努嘴,可他方才竟连桌子都不知道要擦,杯子也未洗。

华夙跃下桌,跟着容离的脚步踱了过去,轻手轻脚的,连丁点声响也没闹出来,看着像比纸扎的猫还要轻。

容离打开门,果真看见了那店小二,吃好了,可以把碗收了。

那腰宽体胖的小二走进屋,刚要把碗收进食盒的时候,忽地看见了两个空碗,这

咱们一块儿吃的,省得你们要多洗几个碗。容离轻声道。

三个丫头面面相觑。

小二点点头,把碟子和木箸也收了进去,食盒一盖,提起便道:姑娘随我来,掌柜今儿挺高兴的,她已许久未见过生人了。

这话听着也有几分古怪,但想想竟也合情合理,入冬后连客人都不见几个,可不就碰不到生人了么。

小芙站起身,作势想跟着一块儿去。

容离睨了她一眼,你们在屋里好好歇着,我去见见掌柜。

小芙不情不愿地坐了回去,等到门关了起来,才闷声说:姑娘方才好凶,她瞪我。

空青垂眸不语,好似想到了什么,瞳仁微微一缩,摇头道:姑娘做什么,自有她的道理。

长廊上,提着食盒的店小二走在前边,他那脚步似乎越走越轻,刚收拾好食盒的时候,还走得咚咚作响,现下虽并未变得轻灵,可脚步显然没那么重了。

容离跟在后边,紧紧攥着画祟,眼一垂,冷不丁看见脚边跟着的猫。她想了想还是弯下腰,把猫儿抱了起来。

华夙在她耳畔问:怕么。

容离摇头,没有应声。

知你不怕,一会见到掌柜,多和她说说话。华夙不咸不淡开口。

容离心觉诧异,明明平日里她和旁人多说几句,这鬼便要这嫌那厌的,现下竟让她多说?她本是想泄愤般薅一下这猫的,想想还是算了,是个惹不得的祖宗。

小二当真越走越轻,且脚步越来越虚浮,明明身量仍如此壮硕,脚步却轻比弱柳扶风的女子。

待走到一扇门前,小二不光脚步声轻,身子还一摇一晃的,好似走不稳路了。

小二叩了门,贴近细细听着,随后才回头道:姑娘,掌柜的就在屋里。

容离抱着猫,抬手往门上轻敲了几下,试探般道:掌柜。

屋里一女子道:姑娘请进。

小二没替她开门,提着食盒转身便走了,身影消失在拐角后。

容离在门前站着,踟蹰了一阵才推开门,抬眼便看见一位穿着鹅黄绒裙的女子背对着她坐在镜台前,铜镜里映着一张面容模糊的脸。

女子捏着银梳,慢条斯理地梳着发,握着梳子的手有点古怪。

容离定睛一看,蓦地僵住了,她愕然发觉

那女子竟少了两根手指,食指和中指硬生生断了一截,似是被斩断的。

作者有话要说:=3=

第62章

铜镜里看不清人脸,可这女子却在对着镜往头发上插上发梳,那发梳有些旧了,其上镶的珠玉显然掉了许多,色泽甚浑,看着有些久远。

容离气息一滞,忽地不想知道这女子长什么模样了,她大致已能猜出来。

体弱,断指。

这好像是她娘亲丹璇。

掌柜当真身子孱弱,就连梳个妆也能乱了气息,好似噩梦时惊醒那般,重重吸气吐气,在把发梳插进发髻上后,胸膛后背猛地一颤,陡然咳了起来。她咳得急,上气不接下气的,好似随时要将自己咳死。

可这都已不是活人了,又哪能把自己咳死呢。

容离脚下如生了根,半步也踏不开,肩后蓦地被推了一下。她如梦初醒,不由得抬起膝,迈进了那门槛里。

她望着那女子的背影,气息也跟着急促了起来,半晌没说话。

窝在垂珠躯壳里的华夙收了鬼气,站着做什么,打退堂鼓了?

容离定住神,进门后问道:掌柜的,我这恰有个治病的方子,只不过得给你把个脉,才知这方子适不适合。

掌柜依旧没有咳停,她桌上放着一杯水,匆匆伸手去拿,在把水喝空了,才缓下来些许。她咳得有些哑,叫人听不出她原本的声音,沙沙的,却很是绵软,有气而无力,我知,是小二替我将姑娘请过来的,姑娘请进,招待不周还盼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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