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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已是白日,小芙却仍是怕,见容离走来时,反反复复看了好一阵,见姑娘与平日里无甚两样,才稍稍安了点儿心。

可白柳却仍是绷着身,面色僵得不得了,看着不像是在怕,垂在身侧的十指实则颤个不停。

空青福身,唤道:大姑娘。

小芙陡然回神,小声道:昨夜把信送去肖家了,那肖家公子应当见到信了。

容离微微颔首,你们到门外去,若看见他来,便说我在前厅边上的亭子里等着。

小芙一愣,若他不来呢?

容离摇摇头,噙着笑轻声说:会来。

肖家公子果真来了,他来时看见容府门前停着一辆马车,也不知是谁要出门。

小芙站在门外等,在见到肖明宸时,她神色有些慌张,却还是小声说:大姑娘在前厅外的亭子里等着公子。

那肖明宸笑着道了声好,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府门,进了门才觉得不大对劲,这偌大的府邸,竟连个别的下人也见不着。

他身侧跟着两个仆从,两人面面相觑,俱是想不明白。

肖明宸抬手一拍额,管不得这么多,穿过长廊到了前厅,左右看了一眼才瞧见那亭子,一眼便看见坐在亭中的容家大姑娘。

容离坐在亭中,身侧站着只稠艳冷漠的鬼。

华夙睨去一眼,眉一抬,你想如何捉弄他?

容离仰头看她,许是才醒来不久,面上还留着惺忪睡意,一双眼似是雾蒙蒙的,整个人看似无甚精神。她把画祟从袖口里拿了出来,轻声道:捉弄尚且不够,我与他有仇,你教教我?

华夙垂下眼,每回看见这狐狸一副服软讨好的模样,就忍不住想,莫不是在诓她?

她嘴还硬着,却偏偏心像是被焐化了,冷着脸勉为其难开口:麻烦。

那肖家公子正朝此处走来,握着折扇一下一下往另一只手的虎口上敲,此情此景好似与前世一模一样。

华夙淡声道:画傀,不必画得太细致。这画祟本就是浴鬼气而生,画出的东西说是傀,却因沾染了鬼气,也能算得上是鬼。

容离抬起执笔的手,纤细的腕子递到了华夙面前,眼睫翕动着,一副要让这鬼手把手教她的模样。

华夙隐约觉得这丫头抬起的不是手,而是在拿个金钩钓她。

容离又把手抬高了些,教教。

华夙索性握了她的手腕,牵着她挥起了画祟。

笔墨挥洒,在半空中凝成一个个瘦条条的鬼影,众傀未画脸,面目空白一片,更显诡谲。

四处再无他人,肖明宸踏进这八角亭,朝身后两个仆从使了个眼色,随后在容离身后张开双臂,想要搂上去。

华夙皱起了眉,神色不善。

两个时辰后,一辆马车碌碌声驶出祁安,驾车的竟是两个丫头。

祁安城里,众人窃窃私语,容府里的下人似乎全跑啦。

跑了?为何。

好像又闹鬼了,今儿府门大敞着,里外无人,有个手脚不干净的想进去偷东西,哪料到看见亭子里竟躺着一具尸,你猜是谁。

谁?

是肖家的公子。

嚯,肖家公子怎会在容府?

谁知道呢,府里出来的丫头说,那容家的三夫人和府中下人有私情,还窃走了府上白银,似乎还与一和尚有那等腌臜关系,昨夜里小产死了。容家老爷和四夫人也没了气,这一夜间,容府上下死的死,疯的疯,所以下人都跑啦。

那容家大姑娘呢?

这容家大姑娘似乎不见了。

闻者浑身一怵,别是化鬼跑了吧?

被提及的容家大姑娘正坐在马车里,抬手掀起了帘子一角,抬着眼静静看着澄蓝的天。

小芙靠在边上睡着了,手脚缩成一团,睡得不□□稳,时不时轻哼一声。

容离望着天,原本以为自己夙愿一了,便能安心赴死了,可在出了府门后,错乱纷杂的思绪好像被一铲子铲空了,周身轻得不得了,似乎先前的活都不算活,现下才是真的活过来了。

她想活了。

容离放下帘子,回头看向朝身侧那眉间点着朱砂的黑袍鬼物,压着声说:你先前不是说能给我续命么,能续多长?

华夙睨着她道:你跟我多久,我便能给你续多长。

作者有话要说:=3=

第57章

这一路颠簸,起先这三个丫头也不知道自家姑娘要去哪,就光顾着出祁安。

如今容家变成这样,出了祁安,还未必能找到个落脚的地方,所幸走前到账房拿了些铜钱和碎银,虽尚不足买下个一亩三尺地,但住个客栈什么的,也已足够。

容离也不说要去哪儿,只道:就沿着着官道走。

她在容府两世,当真连祁安地带也未出过,离开祁安便不知要去哪了。思及皇城单家,她尚在踟蹰,在丹璇嫁去祁安后,这娘家人似乎便不曾露面,这么多年来,连一封传书也不见。她若是去了单家,也不知能不能受待见。

路上,三个婢女轮着驾车,在空青乏了后,便换小芙在外边和白柳一起坐。

隔着那垂帘,小芙问:姑娘,若不去篷州找四少爷?

容离垂着眼帘,摇头:若是见到他,我要如何说?难不成说他娘亲已是不知死活?她声音轻,明明说得刻薄,却不叫人生厌。

四公子的生母乃是姒昭,前边姒昭也曾诞下一子,但年纪尚小便夭折了。

蒙氏未曾怀上过,就怀了这么一次,还是自个儿折腾出来的鬼胎,而二夫人朱氏也曾诞下两子,无外乎都夭折了,后来再怀上,便因小产丧命。

容长亭那克妻克子的传闻便是这么来的,没想到,现下连整个府邸都克了去。

垂帘外,小芙闷声不语,想到这段时日府里发生的事,还跟做了噩梦一样。

容家成了这副模样,远在篷州的容齐早晚会得知此事,只是姒昭究竟是如何疯,又是如何死的,他许就无从得知了。

空青和白柳俱未说话,一个正牵着缰绳,一个在车舆里端端正正坐着。

华夙勾了一下手指,车舆侧面的垂帘登时被风掀起,一只鸟扑扇着翅膀从外面飞了进来,停在了她的肩头。

容离趁着空青闭目歇息,侧过头明目张胆地看,一看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前些时候,华夙执着她的手画出来的白骨鸮么,这鸟栩栩如生,看似跟活物一样,只是目光稍显木讷。

鸟羽上裹挟着黑雾,翅间白骨显露,身上羽毛稀稀落落的。在停上华夙肩头后,它歪了一下头,竟不叫唤,似是只哑巴鸟。

华夙抬手把白骨鸮的双翅捏了个正着,随后好似要将其撕成两半,两只手猛地往左右两侧扯开,嘶啦一声,未见到什么血肉模糊的画面,倒是这鸟硬生生变成了一张单薄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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