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3)(2 / 2)
咱们到山下去等,过一阵江浪定会停歇,届时船便能渡江了。容离缓声道。
小芙连连点头,又朝对江望去,咱们要同老爷说么?
你且喊就是。容离道。
小芙还真的喊了,喊完后,容长亭还在崖边站了好一阵,随后才带人下了山。
容离扶着小芙的肩,脸微微往旁侧着,在循着石阶下行时,忽地觉察到有个黑影跟了上来,那阴森的鬼气落在她的后颈,好似一只手,要将她掐死。
华夙淡声道:竟跟上来了。
容离连忙捂住了怀里黑猫的嘴,这猫儿小,她掌心往它脸上一糊,便捂了个严严实实的。
怀里黑猫并未挣扎,只不咸不淡地叫了一声,听在容离耳里,又是淡漠的人言。
华夙道:我以心音传入你耳,她听不见,我先前告诉你,没有嘴也能说话,便是这么说。
容离这才放下手,攥着画祟不敢放,心里琢磨着那青衣鬼若是扑上来,她该
画个什么?
才走了没几步,果真一股鬼气袭背而来,这鬼气裹挟在山风中。
寒意侵肌,如风刀刎颈。
容离心头一紧,忙不迭转身,却未敢将画祟从袖口里拿出,她心里清楚,此鬼是奔着华夙来的,绝不可让她看见画祟。
哪料,这青衣鬼并非要杀她,而是附进了小芙的躯壳里。
黑烟如潮般灌入小芙后脑,小芙瞳仁骤散,双目漆黑如墨。
容离趔趄了一下,放下了攀在小芙肩上的手,绣鞋无意踩在了一块湿滑的泥上,足下一滑,她冷不防往后一仰,半个身倾出了崖外。
她一只手死死地扣着垂珠,面上顿时苍白无比,墨发和朱绦随风扬起,就这么跌出了山崖。
眼中的慌乱做不得假,她瞪着双目,眸光盈澈,泫然若泣,这无依的模样脆弱得好似随风飞扬的纸鸢。
那占了小芙躯壳的鬼物站在崖边,弯腰往下看着,眼里似嵌了两颗至黑的珠子,诡谲无神。
山下奔腾的江水时不时翻出稀碎的浪,状似无骨的鬼爪,漫无目的地抓着。
容离紧抱垂珠,心狂跳不已,一时间头昏脑涨,差点就这么昏了过去。她直盯崖边,待小芙的面容被横生的苍枝遮掩,她忙不迭将画祟取出,凭空画了几笔。
墨汁骤凝,化作了一根悬在木枝上的长索。
容离匆忙将画祟塞进了腰带,猛地攥住了那随风曳动的长索。她细瘦的手腕打着颤,五指紧拧着,胳膊痛到似筋骨欲裂。
山风来得巧,将她刮得往山壁那侧荡了一下,眼看着要够着栈道,她忙不迭松了手,抱着垂珠滚落在摇摇欲坠的栈阁上。
她太轻了,闹出的动静被江水翻腾的声音给淹没了。
垂珠从她怀中钻了出来,口中忽吐出浓浓黑烟,覆在了容离的口鼻之上,将她的气息掩了起来。它碧眼一动不动地看着这倒在栈道上的姑娘,半晌才抬了一下头,朝山崖上望去。
此时已看不见小芙了,青衣鬼也未见追来。
容离慢腾腾掀了眼帘,缓慢地喘着气,浑身疼得连一句话也不想说。狐裘上沾了大片泥污,底下那鹅黄的裙角也不知被什么勾破了。
她眼睫翕动着,弱着声道:追来了么?
你倒是胆大。华夙还占着垂珠的躯壳,学着猫的模样蹲下了身。
容离说不出话,纤细的腕骨颤个不停,连身子都撑不起来。
方才她只用一只手拉住长索,现下筋骨俱痛。
我看看。华夙迈步走近,那冰凉的猫掌轻飘飘地摁在了她的手背上。
容离一动不动地伏着,素白的脸上只眼梢是红的,一双眼湿淋淋,好似噙着泪,唇还微微抿起,一言不发地忍着痛。
华夙低头,垂珠那湿凉的鼻头触及她的手腕,只碰了一下便抬了起来,恰似蜻蜓沾水。
容离知道这猫躯壳里的是华夙,手背一痒,不由得缩起了五指。
未伤及骨头。华夙直起身,碧眼寒凉,冷声嗔怪,你明知那处有湿泥,成心踩了下去,是真不怕死?
作者有话要说:=3=
第31章
也还是怕的。容离撑在地上的手腕打着颤,吃痛得微微眯起双眼,眼梢薄红,恰似要哭。
长发扫及栈道,上边沾了一片湿叶,她抬手拨开,咬着牙关坐起了身,胸膛起起伏伏地喘起气来,又左右看了一阵,扑面而来的山风无甚古怪,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黑猫踱至她的手边,冷淡地坐了下来,画祟虽也可画阳间之物,但在凡间时大多撑不到半刻,除非功力深厚,能多留几个时辰。
你此举颇为犯险,幸而那麻绳只是用了片刻。她又道。
容离摇头,可我别无他法。
我掩住了你的气息,她会以为你已坠崖身亡。华夙淡声开口。
容离愣了一瞬,想起方才掩住她口鼻的黑雾,忍不住抬手往脸上抹了一下,哪能抹下什么黑雾,反倒蹭了一脸泥。
华夙仰头看她,不咸不淡地嗤了一声,似乎还未见过这丫头这般狼狈的模样。
先前在容府里,容离虽也过得不安稳,日日提心吊胆,可至少身侧有伺候的下人,日日吃好喝好,不曾像此时这般,衣裳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泥迹,脏得要命。
容离抬起手背,往脸颊上蹭了一下,依旧没能蹭干净,索性不管了。她费劲地使了一下力,还是没能站起身,脸都给憋红了,这有气无力还红了脸颊的模样,好似醉了酒。
华夙静静看她,一双绿瞳幽幽的,胜似山中鬼火。
若是此笔为你所用,你画出的阳间之物能留多久?容离垂着眼帘,使不上力气,干脆坐着不动了。裙角掀起大片,一双白袜堆了下来,细白的小腿露了出来。
冬风寒凉,尤其此处俱是山,山下还环绕着奔涌的江水,呼号的风更显凛冽料峭。
容离的腿微微颤着,身上虽还裹着狐裘,可仍旧觉得冷,只是她面色无甚改变,只是微微皱着眉,似乎已经冷惯了。
若是鼎盛时期,半月有余。华夙应道。
那现下如何?容离又问。
华夙看久了,竟觉得这丫头执拗冷静得与她有几分相像,这弱不禁风的模样,合该在高墙大院里由下人悉心伺候,高墙是有的,可惜府里的人待她并不怎样。
现下不比你。她并未明说,但也还算坦诚。
俯身。华夙忽然又道。
容离愣了一瞬,低头朝这猫儿靠近,心想这鬼物莫不是要同她说什么悄悄话。然而她身子刚俯下去,面颊上冷不丁凉了一阵。
华夙给她吹了一口气。
气息是湿润的,那慢腾腾的湿痒钻进了心头,震得她心潮涌沸。
容离猛地直起身,错愕地看向那白尾巴的黑猫,本想抬手掩住脸的,可一瞧见手上沾着的泥,硬生生忍住了。
华夙甚是冷淡,好似并未做什么唐突之事,你脸上沾了泥。
容离侧着头,头发扫在脸侧,轻轻唔了一声。她撑着山壁站了起来,卷起的裙角随即垂落,又把小腿遮了个严严实实。
她捏紧了狐裘,沿着这栈道往山下望去,可要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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