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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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离头昏脑涨,踩着山石的双腿抖了起来,就连握在画祟上的五指也有些发软。

离寺庙已有百尺远,斑驳树影下尤为阴森,四周竟连虫鸣都听不着。

垂珠又是一顿,好似化作了石头,就连尾巴也未晃上一晃,只浑身软毛被风吹得微微摆动。

容离扶树而立,未敢开口,一颗心已提至嗓子眼,她跑得乏力,眼前犹有万星闪烁,视线暗了一阵,差点晕厥。

华夙停了许久,用垂珠那一双碧眼仰视面前的粗糙石阶,过了一阵才不紧不慢迈上一步。

容离气息微弱地问:前面有什么?

华夙没有回头,双目定定看着前边,慢条斯理地跃到了上一阶。

容离迈步,后背寒凉,忽嗅到了一股古怪的气味,并非鬼气,腐臭糜烂,好似什么东西坏了。

不是鬼气,莫非就是华夙所说的尸气?

远处寂静无声,安静得出奇。

黑猫从树影间窜出,踩着烂泥跑至一挂满了藤蔓的山壁前。

容离跟上前去,仔细打量着足下的泥地,她愕然发觉,此处竟有几处足印。

若非昨日下了雨,想来这足印未必能留得下。

华夙淡声道:这是个山洞,将藤蔓揭了。

容离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那孩童手臂般粗的藤蔓,一时不知该从何处落手。

黑猫的碧眼倏然一抬,看她这细皮嫩肉的,一双手又白又滑,指腹连丁点茧子也没有,是富人家养尊处优的千金该有的一双手。

容离将袖口挽起,露出了一截细瘦的腕子,玉白如葱,骨头微微突起,手背上经脉分明。

这又细又白的手,看着还不如藤蔓劲韧。

华夙看了她一阵,倏然从垂珠身上穿出,浓浓黑雾凝成了人影,高高瘦瘦的,身上裹了黑袍。

在离了窍后,垂珠晃悠了一下,慢腾腾倒地。

容离眨了眨眼,耳畔微红,轻轻咳了一声,你怎出来了,不怕被发现?

华夙没应声,抿着唇抬起右臂,细长的五指从黑袍下探出,手中黑雾骤浮,缓缓凝成了狰狞利爪,朝那藤蔓猛抓而去。

那么一大片藤蔓,顷刻间破碎成絮。

容离退了一步,只觉绿絮扑面,忙不迭抬手掩面,随后恍然发觉,扑面而来的绿絮竟凭空消失了。

她错愕放下手臂,身前已不见高挑纤细的黑影,华夙回到垂珠的躯壳里了。

瘦小的黑猫又站了起来,几步外便是半人高的洞穴。

这障眼法还挺高明。华夙语调平平。

洞里漆黑一片,山风卷进里边,带出了一股更为分明的尸臭。

容离暗暗攥紧画祟,细眉皱起,在嗅见这气味时面色煞白,一时竟迈不出腿。

进去。华夙又说。

黑猫轻盈盈地踏了进去,足下也不知踩的是什么,脚步声湿哒哒地响着,来。

容离拿袖掩着口鼻,缓步踏了进去,绣鞋踩着了一片黏腻的玩意,好像是浸了水的泥。

画盏灯出来。华夙声音骤响,在这空旷的洞穴里显得极为幽深旷远。

容离拿出画祟,她只给剥皮鬼画过一具人身,却不知灯是不是也那般画。

一股寒凉之气蓦地钻入她的眉心,她灵台一怵,那寒意竟沿着脖颈下跌,缓缓沉至心头,心头涌起一阵沸热,将那一抹寒凉融了,顿时如醍醐灌顶

容离心下思忖了片刻,微扬手臂,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就凭着感觉随意画了几笔。

墨迹凝在半空,画成后倏一亮,一盏提灯浮于半空。

灯中火光幽幽,里边燃着的不是烛,而是莹绿的鬼火。晦暗的鬼火微弱亮着,虽不算明亮,但已足以将洞内种种看清。

容离见那灯要从半空坠落,连忙伸手去接,手未从灯上穿过,竟然握了个正着。

这画出的灯竟是碰得着的,她思及方才挥笔时心血的沸热,隐约知晓这笔是要怎么用了。

尸。华夙忽道。

容离提着灯,垂眼时眸光陡然一震,竟看见了数具未被全然埋没的尸体,那泥泞的土面上,隐约露出了数张人脸,还有从泥里探出的手指,翘起的腿,侧身时未能被掩埋的胯

当真是尸,这洞里竟埋了这么多的尸。

这化乌山上怎会有这么多的尸,料想定与这秋寿庙脱不开干系。

可是有尸却无魂,只方才佛像后有个似鬼非鬼的东西。

容离后背拔凉,缓缓躬身,将手中的提灯的往泥里露出的人面照,只见那一张张脸血肉模糊,分明是才死不久的,有些个人的脸上鼻头双耳俱无,有些个半张脸被啃没了。

这种种惨状,好像是被恶鬼啃食。

容离心下百般不愿碰这些脏东西,站在原地连一步也未多迈,轻声道:这些人怎会被埋在此处,是谁害的他们?

她话音一顿,又说:他们的魂呢,方才我在佛像后看见的,又是什么?

那黑黢黢的小猫却不畏脏,绕开了露出泥面的人身,缓步往里头走。

你去哪儿?容离连忙喊道。

莫慌。华夙声音渐轻,已是越走越远。

手中一盏灯幽幽亮着,容离心下略微有些慌,足下似生了根一般,可焦灼的心绪却要推着她跟上前。百般思索,她不得不迈了出去,愈走愈急,差点踩着了一只手。

洞穴深处,黑猫再度软了身,一个高挑纤细的黑影骤现,黑袍曳地。

华夙将遮在头上面上的黑绸揭了,发辫露出了小半,侧脸瘦得凌厉。她轻嗤了一声,手蓦地一抬,将地上一具躯壳捞了起来。

那人面上全是血和泥,看不清模样。

容离脚步一顿,这是活人还是死人?

将死未死。华夙往这人面上一抹,覆面的血泥消失不见,一张貌不惊人的脸露了出来,是个女子。

容离把灯提近,倾身看清了这女子身上穿着的衣料,眸光缓缓下落,瞧见了她的裙角和一双玄色的绣鞋,这

这女子穿的,与佛像后的那个影子一模一样。

女子和埋在土里的那些尸体不同,她身上虽沾了血污,也有伤口,但脸面尚好,未缺胳膊断腿。

何谓将死未死?她咽了一下,嗅见这浓郁的尸臭,胃里一阵翻腾。

华夙捏着这女子的后颈,眸光冰冷地细细打量,好似在看什么无关紧要的物件,她阳寿未尽,但魂已离体,若其魂再不能归身,便当真要死了。

那佛像后面的容离犹豫。

华夙松开手,这女子扑通一声坠地,是她的生魂。

是生魂,便不是鬼,难怪未嗅到鬼气。

容离回头看向来处,轻着声问:那他们为何未成鬼,他们的魂又去了何处?

华夙极淡地笑了一下,笑意未达眼底,冰冷凌厉。她蓦地倾身向前,与容离那苍白的脸仅余下一指之隔,你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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