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0)(2 / 2)
附近并无桌椅,方绝念便将酒坛随手放在地上,在玉潋心二人面前席地坐下,手腕一翻,取出三个酒盏,一字排开。
听说二位仙师是来喝喜酒的,那无美酒相伴怎么能行?
方绝念笑容爽朗,一掌拍开酒坛泥封,满上三杯清酒,先推一杯给玉潋心,再将第二杯递给阙清云,自己捧起最后一杯,起身向玉潋心二人躬身,诚恳道:
数年以前,绝念受恩于曲大人,生死不敢相忘,今日,又承玉仙师之情,护下玄宫,这杯酒,敬前辈,还请大人莫要拒绝。
方绝念如此郑重严肃,玉潋心也正了脸色。
遂与阙清云相视一笑,起身同方绝念对饮,只应一个字:好!
话音落下,方绝念竟猝然红了眼眶,她吸了吸鼻子,强忍泪意,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下。
再用力眨眼,眨去眼底湿润,直至汹涌的情绪稍稍平复,她才吐出一口气,又将酒盏满上,道:第二杯,敬二位,愿两位仙师和和美美。
这话听得顺耳,玉潋心的欣慰快意溢于言表,朝方绝念递去一个笑眼,赞赏对方懂事。
阙清云莞尔,神色间颇有几分无奈,但原本清冷的面容此刻因着眼角流淌的温润笑意显出不同往常的柔和,遂与玉潋心一同执杯,爽快饮下这杯饱含祝福的美酒。
这第三杯
方绝念再满上杯盏,话音稍顿,面上似显犹疑之态,但只须臾便定了心神,眼睫微抬,视线平静而坚定地看向玉潋心,开口道:是一个请求。
玉潋心二人意外,彼此对视一眼,不答应也未拒绝,只道:你且说说。
方绝念双手捧着酒盏,倏然双膝跪下,恭敬虔诚。
阙清云师徒为此大感惊讶,却也没去扶她,两人静坐池边,等着方绝念的下文。
便听得那人语气笃定地说道:若绝念所料不错,二位仙师不久之后,应当会离开玄宫。
玉潋心沉吟片刻,并不隐瞒:不错。
果然如此。
方绝念呼吸微沉,原还只是猜测,如今得到玉潋心的证实,她的心绪仍有些许起伏。
但决定早早就做下了,她并无半分犹豫,又道:恳请二位仙师带上绝念,让绝念到玄宫外去见见世面。
这一请求着实出乎玉潋心二人意料。
阙清云摇了摇头,将此事交由玉潋心自己做主,并不多言。
玉潋心则短暂思量片刻,斟酌着说:玄宫之外并不美好,凡界众生皆为利欲所困,阴险狡诈,杀机四伏,远没有此界安宁,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暴尸荒野,如此,你也想去瞧瞧么?
是。方绝念没有丝毫犹疑,肯定地回答道,不论界外如何,绝念都愿一观,生死由天论,断不会给二位招惹麻烦。
便是身在玄宫,亦不安生,妖劫降世,早令她尝遍了世事无常之苦,对玉潋心所说的杀机四伏,她全然不放在心上。
玉潋心叹息一声,再劝:需知凡界与玄宫时日不同,若你去了界外,兴许千年万年都不能还归此处,你在玄宫中所拥有的身份、地位,都将化作烟云,一去不返。
何况,你还有家人在此,就此舍下他们,永不再见,你也甘愿?
这话已说得明明白白,利弊都为她分析清楚,玉潋心并未一口否决她的请求,只希望她慎重考虑,不要因一时冲动,事后再追悔莫及。
方绝念遂躬身一拜:绝念已思量周全,身份地位、财帛珍宝皆不过身外之物,不足为惜。
至于家中长辈方绝念话音稍顿,片刻后叹息一声,绝念存了私心,方栎年纪虽小,但经此一事,应当成长不少,往后便只得将父母交由他来照料。
有些事,重于生死,绝念为从妖劫之下力保玄宫,已搏命二十余年,如今此界还归太平,除了孝敬父母,绝念已无多的用处,便该功成身退,寻求自我道义之路。
生养之恩,有方栎可替她来还,但玉潋心的知遇之恩,她却难以报答。
待这二人此次离去,可能这辈子都再难相见,故而,她情愿放下自己如今拥有的一切,追随玉潋心到界外去。
话已至此,不用再多说了。
玉潋心凝眸瞧她半晌,见其眉目坚毅,心思已定,便不再劝,只道:明日午时之前,玄堡关外向东五十里,对月崖相候。
对月崖,正是她们初来玄易界时,与方栎几人遭遇兽群的地方。
如此,便算应下方绝念的请求。
方绝念喜上眉梢,再拱手一拜,向玉潋心举杯,将那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此间将将商议妥当,便听得远处正院响起欢快的曲乐之声。
方绝念闻声回头,倏地想起什么,遂飞快抹去眼角湿润的泪迹,起身对玉潋心二人说:吉时到了,新郎新娘将要拜天地,二位仙师可要前去看看?
玉潋心笑笑,按下方才之事不提,转头明目张胆地朝阙清云抛去一个秋波:反正闲来无事,看看也好,或可沾沾喜气。
阙清云唇角微弯,任由对方牵起自己的手腕,与方绝念一块儿朝院前正厅去。
礼堂早已布置好了,厅内四处挂着红绸,梁上悬着红灯笼,周遭景象红红火火,喜气洋洋。
玄宫内的习俗中并无男尊女卑的概念,女人可以在家中生儿育女,也可以入仕当官,上阵杀敌。
男人上得厅堂,也下得厨房。
夫妻双方地位平等,没有嫁娶一说,故而只称结亲。
月氏和武家的长辈共同主持婚礼,两人一唱一和,念罢祝词,新人便要拜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礼敬四方。
周围欢声震天,礼乐齐鸣,众人皆拍手称赞,好一对般配的璧人!
礼罢,宾客陆续入座,婚宴开席,月盈的兄长月承与武螣的表姐琯舒相携而来,依次向各桌来客敬酒。
酒过三巡,月承便受不住了。
他是个读书人,身子骨比较弱,饮酒之后脸色陀红,走路一步三晃。
反观琯舒却是满面春风,笑意爽朗,替其夫挡了几杯酒,依然面不改色。
她在方绝念手下当值,战后刚刚提了宫卫长,前途颇为敞亮,又因常年习武,身强体健,便有人打趣,问她会否仗着一身武艺欺负她的新婚丈夫。
琯舒未开口辩解,已喝得迷迷糊糊的男人却上前一步,半扶着她的肩站稳,口齿不清地说:话不能这么讲,舒儿若要欺负我,我跑还来不及,怎会与她结亲?
我与舒儿感情甚笃,你们休要挑拨离间!
众人哈哈大笑,琯舒闹了个红脸,很是有些不好意思,不由拨了拨月承的胳膊,小声嗔他:你喝醉了,莫说胡话,到一旁歇着去!
男人嘴里喔了声,脚下步子却没动,琯舒再往前敬酒,他便自然抬步跟上。
他喝醉了酒,更显小儿心性,当真与琯舒形影不离,片刻都分开不得。
旁边瞧热闹的宾客便又是一阵哄笑。
玉潋心瞧着两人这般恩爱的模样,便扭头小声笑问阙清云:什么时候,师尊与弟子也举行一场这样的婚礼?倒也不用太铺张,只叫三两宾客,饮上几杯酒,岂不乐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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