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7)(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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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云行马车就停在驿馆中央。趁着守卫松懈的瞬间,夜色朦胧中,林叶间一道隐约的黑影如疾电般闪过。越延津捏着幻术诀,悄然潜到了马车的背后。

一丝紊乱的微风吹散了守卫的睡意,他一个激灵便清醒过来,狐疑地往车马处张望。

好像有什么异样。

守卫皱着眉向前走了两步,他微微俯身,眼神顺着马车下的地面扫过。

越延津借着早已布置的水月镜,屏息盯着守卫的一举一动。如今守卫在查看地面,而他站在马车的背后,一双脚根本无处可藏!

眼见即将被发现,千钧一发时,他单手轻巧地撑着车沿,将整个身子紧贴在车马之上,双脚悬空隐藏。

微微加沉的重量,让翼马抖着三角耳,不满地跺了跺蹄,哼哧哼哧地打了个响鼻。

一点响动又将守卫的注意力拉走了。他方才粗略扫了一眼,没有人的踪迹,转头看着闹着情绪的小祖宗,守卫心头的警惕一下就松懈下来想来方才的异样也是拜这位所赐吧。

唔,困死了。

守卫又回到了原岗位上,开始半睡半醒地打呵欠。

越延津收了水月镜,他如黑猫般无声地落了地,悄无声息地绕到门前,小心翼翼地翻身上了车。翼马耷拉着眼皮,倒也对来访客人视若无睹,依旧拧着耳朵,老老实实地站着打盹。

云行车马里用了空间术法,看起来像是一般马车大小,里面却别有洞天,宽敞得像是一间微型房舍。里面宽桌软塌,还有银炉里袅袅燃着的檀香。

越延津一眼就看见了闭目端坐正中的那人正是消失已久的九州剑尊,喻见寒。

他又惊又喜,忙不迭地蜷着身子往里走去,一边还不忘压低声音唤道:喻剑尊,是我。

可一张嘴,他便发觉了事情不对。按理说,喻见寒的警惕性不可能差到这种地步,旁人都要走到跟前了,他仿佛还丝毫不觉。

喻剑尊?

越延津有些慌了,他快步接近,借着烛光细细查看那人。这一细看,便让他惊觉了不少端倪。那人手上明晃晃的锁链一下便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锁灵链?他心里一紧,一种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他凑近捞起锁链,眼神却又碰巧落在了衣袖上的一点红痕上。

那是,血迹!越延津的心高悬在了嗓子眼,他暗道得罪了,伸手掀起了一点袖口。了下一刻映入眼帘的事物,竟让他一时恍惚,踉跄地站不稳身形。

那是一道狰狞的咒文,作为百知阁最优秀的探子,他自然能一眼就认出来此为何物

同命蛊!承昀宗到底想要干什么?

越延津看着魔纹上还泛着血色的纵横伤口,太阳穴都在突突地抽跳,他恨得几欲咬碎了牙,眼中赤红一片。眼前的一切,又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师父。

那时,老者孤零零在大殿里了结自己生命。所有人都说百知阁越期非周身魔气深厚,是入魔自刎。可如今想来,他的师尊是不是也这般,曾遭遇了无尽的威胁折磨,还被扣上了有辱师门的罪名。

一卷草席无名碑,百知阁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长老,最后连宗门坟冢都入不得。

何其荒唐,何其可悲?

越期非是他的师尊,而喻见寒是他的恩人如今却都为人所挟,受人所迫。无论背后的那些人要做什么,他必须替冤者伸冤,替枉死者发声,以铿锵事实荡清一切污浊。

心绪剧烈起伏,连带着越延津面前的景色都开始恍惚扭曲,光影碎成斑驳。

糟了,这香有问题越延津忍过了眼前的阵阵发黑,咬破舌尖强打精神。他第一时间往后撤去,但手脚却已经开始发软了。应是极烈的困神香,在这种情况下,修士大能也撑不过半个时辰,难怪喻见寒会没有丝毫反应。

越延津仔细看了看那几条嵌入墙壁的锁灵链,终于放弃了立刻营救的计划。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也不能轻易灭了困神香,只能先行立刻撤离,将消息带回去从长计议。

而等到那人头重脚轻,踉踉跄跄地闯入客栈时,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喻剑尊遇险,临清越未寻到踪迹。

九州剑尊,从来不只是一个虚名。当剑尊之名冠以九州时,便是万民所向这些年来,喻见寒不畏强权,提剑斩尽奸邪,为人处事光风霁月、恪守礼法,俨然成了九州的主心骨。

可以说,哪怕是魔修的仇敌谈起了他,也会由衷称一声尊。

哪怕是脱离了承昀宗,喻见寒也完全可以自立一派,一呼万应。如果说,曾经是承昀宗成就了他,如今,便是他一手撑起了承昀九州第一宗的威名。

若是喻见寒遇险,那这件事已经不单纯是什么宗派之争,因为他身后站的,是九州黎民。

古牧发一手接住了几乎瘫倒的越延津,颤声追问道:有多险?

生死之间。

第49章 恶鬼生(十)

越延津的一番话,几乎让古长老身形不稳,他一个踉跄扶住了桌子,嘴里喃喃道:完了,完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若喻剑尊说的是事实古牧发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骇然地瞪大了眼,你们说,东妄海究竟有什么秘密,会让喻剑尊殒命,又需要万灵锁阵来封印?

话音落下,在场每个人的胸膛都压上了沉甸甸的巨石,默契的沉默让阴霾四散开来,悄然笼在所有人的心头。

一时间,没有人再接过话头了,但一个极其可怕,丝毫不能被细想的问题,就犹如蛛丝悬起的万钧利刃,正轻巧地吊在众人脆弱的喉头。

若是,喻剑尊陨落,万灵锁阵锁不住,又当如何。

东妄海心魔渊中。

谢迟漫步在喧嚷的街道上,身旁百姓有的嬉笑着低语,有的神色匆匆地赶路。他一个人安静地走在热闹中,神情却丝毫未变尽管再热闹,也只不过是幻境罢了。

突然,他微微抬手,接住一簇随风飘散的柳絮,绵软的触感在掌心顷刻消散,化作了粉芥。

千年来,他在无尽的心魔渊便是这般过来的。用所有的回忆,为自己构造十杀境,然后一遍遍地重复着回忆,消磨时光。

刚开始,他还会沉浸其中,一次次轮回着过往。可百次千次之后,十杀境再也不能困住他了。

他终于成了旁观者,只安静沉默地看着自己一遍遍地上演既定的故事,撞得头破血流,却依旧不知悔改。

这太过绝望明知道一切都是幻境,心魔渊中永远只有自己一个人,却依旧要假装出热闹的模样,好像这样就能不孤单。

终于,谢迟做出了一个决定心魔渊只有他能守,他也甘愿把一辈子耗在这里,但在此之前,他只想再见一眼阳光。

于是,心魔渊动荡,九州剑尊领命前来,他也如愿以偿地分神出去,再重归东妄一切似乎都异常顺利,可人的贪欲总是无穷无尽的。

直到回到了东妄,再次沦陷在黑暗之中,谢迟却发现,自己的每时每刻都在煎熬,曾经能忍的孤独寂寥,一瞬间变得如此难耐。如坐针毡,如蛆附骨。

他被困死在了另一段的回忆里,一段浮光掠影般的美梦。

如今,谢迟站在了街道的一旁,看着熙攘的人群,心里默数着。

只要再过一刻,他等待的那人就会从街道的尽头缓缓走来,那个人的身后会藏着一些零碎小玩意儿,然后弯起眉眼,捧到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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