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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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凡间最常见的恃强凌弱,破损不堪的马车,身首分离的车夫,身着粉裙的闺阁妇人,与手持大刀正畅快笑着的一众山匪。

见到突然来了人,匪寇们先是警惕了一瞬,待看清来人只孤身一人,而且看起来温顺知礼、衣着不凡,想来便是哪家的公子走迷了道,误入了歧途。

匪寇脸上挂着嘲弄的笑,为首的扛着沾血大刀走近,他一把将沉重的兵刃架在了来人的脖颈上,恶意道:瞧瞧这细皮嫩肉的,看着就值钱。

小白脸,来都来了,跟我们走一趟呗!他用刀背拍了拍那人的脸,嘿嘿笑道,只要你家拿的钱够,值钱的玩意儿咱就不杀,你可别吓得尿了裤子啊!

出乎意料,被威胁的那人却没有半分该有的惊惶,只见喻见寒微微抬眸,他客气道:我只想去百沧亭办点事

听听!这话可不就是在软弱求饶?什么我只想去百沧亭,我什么都没看见,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络腮胡的山匪头子已经替面前的青年,想出了所有的后续台词,他正准备放肆嘲笑一波,然后恶语辱骂,但还不等他开口

只见面前之人缓缓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他分外客气,再次确认道:现在你们是在邀请我吗?

他的眼睛格外黑沉,就像是没有透出一丝光的深渊,但表情却依旧谦逊有礼,带着人畜无害的气息。

你们,确实是在邀请我吧。他注视着那人,勾起唇角缓声道。

这句话如同梦魇一般,死死地回荡在那人的脑海里。

直到自己亲手将大刀重劈到兄弟身上,温热的鲜血洒了满身时,满脸络腮胡的匪寇也没想明白,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他们只是去做了一单生意,宰了几个废物,抢了几个婆娘,怎么就

他茫然地环顾着四周,自己经营了十几年的寨子,正被烈焰无情吞噬着,百十号弟兄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们都怒瞪着仇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罪魁祸首,盯着

自己!

络腮胡大汉猛地一个激灵,他的手在颤抖,连同着刀也在哆嗦个不停。

鬼!恶鬼!吃人的恶鬼!

他强迫着让自己不受控制的身体转动,用赤红的眼睛搜寻着每一寸土地,其中扭曲的恨意令人心惊。

那个人,却丝毫没有躲藏,真正的罪魁祸首依旧安静地伫立在槐树下他白衣不染尘,剑上未沾血,却亲手缔造了一个屠杀的炼狱。

随即,在一旁平静地看着。

就像是看着一场无聊至极的大戏。

槐树靠在二层高的小楼旁,层层叠叠的枝丫开满了花,沉甸甸地坠了下来,顶端的白花上也溅了殷红的血色

二楼的弟兄们在互相残杀时,就像是扬了一场血雨。如今他们温热的血液,还顺着突出的瓦檐,滴滴答答地淌着。

树下有两个人,一个是被锁链栓住的小姑娘,一个便是安静伫立的那人。

瘦弱的孩子瑟缩在角落,一双眼睛蓄满了泪,她全程目睹了惨案,更知道解开锁链的钥匙,正挂在不远处尸首的腰间。

可是

她慌乱地扫视了一眼四周,现在还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最可怕的那个匪头,还扛着大刀站在院落中间。

没关系没关系,她身旁还有一个神仙似的哥哥。小姑娘紧张地咬着指头,将自己缩得更紧了些。

突然,白衫青年有了动作。他抬手折了枝,将花朵递前,就像是接住晨间滴落的朝露一般,接住了猩红黏稠的鲜血。

红墨将白瓣猛地砸了一个趔趄,溅起一点血色,残酷而瑰丽。

你说,这像苍澜花吗?白衣的仙君俯身向身旁的小姑娘递来那朵沾血的花。

纯洁无瑕的花瓣却挂着猩红的血液,像是佛前供奉的圣盏中,盛满了祭品的鲜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这是最恶意的亵渎,是目中无人的肆意妄为。

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是苍澜花,她眸中含泪,怔愣地看着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但下一刻,她的瞳孔却受惊地微缩

后面!

她骇然地张口,想要提醒面前的人,喉中却嘶哑着根本发不出声音。

只见喻见寒身后,摇摇晃晃地蹒跚来了人正是山寨的络腮胡匪首,他眼中的赤红尚未褪去,但混沌的意识终于彻底回归了。

一山寨的弟兄死无全尸,皆是拜此人所赐!他必要亲手斩下这个妖魔的项上人头,以祭兄弟们的在天之灵!

大刀挥出了银月般的寒芒,刀刃甩开了未干的血迹,在空中飞溅,像是用笔尖绘泼了红墨,洒出了血色的弯弧。

小姑娘骇然伸手,想要示意恩人躲开,却来不及了,沉重的刀锋带着万钧之力重重落下,她瞪大了眼睛,泪水一瞬间便涌了出来,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最后那个悲惨的结局。

但,咔嗒

清脆的骨裂声在白衫剑尊身后响起,络腮胡大汉依旧狰狞着面目,但头颅与肩膀已经成了一个不同寻常的角度,他的表情还死死僵在脸上,但脖颈却像是被无形的手生生拧断。

硕大的身躯霎时丧失了一切气息,直挺挺地重砸落地。那双失了生气的眼睛,依旧怨毒地仇恨地注视前方。

死不瞑目。

小姑娘被吓出了呜咽,她啊啊地瑟缩着,浑身都在战栗。

可白衫的仙君依旧无动于衷,他依旧专注地看着那朵花,唇边是温和如暖阳的笑。

我也觉得,的确不像苍澜花。他垂眸,长长的睫羽翕动,轻叹了一声,却径直将手指一松。

绽放的花朵顷刻间坠入血污的泥潭之中,随即被毫无留情地抛弃。

不染一丝尘埃的衣袂从上拂过,主人没有一丝眷恋或是不舍,仿佛方才所有的轻语关心都是一场幻梦,现实依旧是冰冷脏污的无间炼狱。

小姑娘侧头,她愣愣地看着那人缓步离开了。

明知那人是纯白外表修罗心肠,但她却丝毫恐惧不起来,反而被一种莫名的尊崇蒙蔽了双眼,只觉得像这般干净的仙君,就该回到天上。

衣衫褴褛的女孩愣坐在原地许久,她脸上的泪痕慢慢干涸,只留下了灰扑扑的泥印。慢慢地,她眼中的混沌逐渐被一种坚定神色取代了,就像是覆尘的兵戈终于被擦拭干净,露出了一种极其尖锐的狠绝。

在天边晨光微熹之时,她再度伸出了瘦弱的手,狠狠抓住了泥泞中的残花,就像是死死扼住了谁的咽喉。

强大的实力,便是至尊的宿命。这一刻,她终于将自己脆弱迷惘的命运攥在了手中。

喻见寒自然也不会想到,自己的无意之举,竟扭转了此后若干年后凡间诸国的格局烽火连天战鼓喧,乱世红妆终称雄。

但就是知道了,他也只会一笑而过。毕竟在他眼中,任何惊天动地的大事,抵不过谢迟想要的一枝苍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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