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3)(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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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又响起来,程雁书把手放在石桌上,又侧着头,把脸颊贴上手臂,用慵懒的、亲匿的、旁人从未用过的角度,看着韩知竹。

韩知竹依然正襟危坐,手指在琴弦上拨出一串串无懈可击的清音,视线却一再不受控地被侧头看着自己的四师弟吸引。

月光正安静地落在他的四师弟的脸颊上,长长的睫毛被月色投影出一道黑色的影子,像一道帘笼,锁住了他的视线,也锁住了他的心。

程雁书眨了眨眼,像蝴蝶闪动羽翼,在韩知竹心里扬起一场澎湃。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想要抱住他。想要吻一吻那浓长睫毛下晶亮的眼。想要用他的气息,他的唇,他的一切,来解啸叫的渴。

琴音逐渐拔高,断裂在最清越的地方。

韩知竹停了拨琴的手,程雁书的视线却依然锁定着他,不肯放,不愿放。

视线在纯澈的月夜中交缠着。

是各自了然于心,却彼此都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直到清脆的三声掌声响起,程雁书才回过神来。

抚掌的却是林青云。他正越过中庭踏着月色轻快地走过来,边走边朗声道:如此良辰美景,又有韩公子的琴声,实在值得浮一大白。

韩知竹端坐着没有出声。程雁书直起身子,看向这毫不自觉的不速之客,脸上的表情是明明白白的不欢迎和不愉快。

林青云只瞥他一眼,轻描淡写:我欲与韩公子秉烛夜谈,程公子可否回避?

回避?

程雁书以这是我家大师兄你凭什么叫我回避的正宫气势,悠然端起琴旁的茶,饮下一口。

茶入口时,他却愣住了:那并不是韩知竹惯常喝的冷泉茶。

林青云看他捧着茶盏怔愣一瞬,便又笑了。玉箫在虎口处轻轻碰了碰,他悠然道:此茶是我精心配置的兰竹清茶。取兰竹之清贵,以梅花雪水冲泡,正是与韩公子贵重人品相得益彰,程公子是否也觉合适?

他看韩知竹,眼里是程雁书完全能解读的欣赏:更何况此情此景,正是君子如竹交心如兰,甚好,甚好啊。

好你个大头鬼!什么兰啊梅花雪啊,都是在碰瓷我大师兄的竹!

已经被委屈淹没到难过的程雁书去看韩知竹,韩知竹却淡声道:你身体不适,明日又要与我一同陪长老下地缝,早些歇息吧。

什么?!

程雁书一整张脸都瞬间僵住了:大师兄这是赶他走了?!

他看韩知竹,又倔强又脆弱地问:大师兄,你要我走?

胸腔的酸涩直往喉咙里冲,腐蚀得声音里泛着颤抖的哑。

韩知竹定定地看着他,清晰地点了点头:是。

明明白白、不容模糊的态度,冲击到程雁书心里,让心跳停跳了一拍。

再恢复跳动时,便带着血液呼啸着向脑子里猛冲。

程雁书用力一拍石桌,就着那一拍的力道站了起来,声音更哑,却更倔强:走就走!

第一缕日光落入窗棂,程雁书如行尸走肉般地坐起来,昨夜的画面仍然一点也不褪色地钉在脑子里。

程雁书并不想承认自己因为被大师兄赶走这件事转辗反侧,像个恋爱小学生一样走不出去,但他确实整夜未眠,闭上眼就能看见琴台上月下谪仙般的大师兄和他身边相得益彰的林青云。

而自己,连上那琴台的资格都没有。

这委屈怎么算?

思来想去,被韩知竹治愈的头疼又隐约泛起。程雁书叹口气,终究是披衣起床,随意扎了发带,洗漱之后推开了门。

要去哪,他也不知道,但又不想一直躺着。

脑子糊成浆,他想,哪怕四下走一走呢?或者可以舒服一点。

但推开的门外,竟是已经站了个人。

那背对着门的身影听到开门声响,缓缓转身,看向程雁书,却是一皱眉:没睡好么?

在晨光里的,可不是韩知竹么。

大师兄来了,是想来为昨日赶走自己而道歉吗?

程雁书扶着门框,心里一半委屈,一半却有他自己压也压不住的期待,语气便别扭得有些怪异:你还来干什么反正我我但是如果你哄哄

在他细如蚊声的期期艾艾中,韩知竹踏前一步:是没睡好,还是没睡醒?这般扭扭捏捏,成何体统?

程雁书一昂首:我睡得可好了!还做了和薛少掌门宋少掌门一起吃香喝辣逛大街的美梦!比琴修可自在多了!我今晚还要继续做这个美梦!所以你来干什么?

韩知竹波澜不兴的答:渡灵力。

说着,又悠然道:今日要与宋长老一起下地缝,你的修为受不住。

以为大师兄是心有不安来道歉挽回的,却没想到他是来走流程做任务,顺便再提醒自己一次你配不上的。程雁书颓然又失望地扶着门,忽然问出一个问题:大师兄,你平日为什么事事、时时护着我?

韩知竹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他,眸子里闪着清晨阳光耀出的光,有些凛冽,却不说话。

那目光像是在程雁书心里腐蚀出了一个洞,又酸又痛地一直扩大、加深、直到把他的整颗心都变成黑色的泥潭。

是因为我修为不够,受不住?对吗?程雁书用手抓住门槛,用力得有些指节发白了,并不是因为你会心疼我,会担心,对吗?

韩知竹不答,但目光依然凛冽,更多了些锋利。

这样的韩知竹让程雁书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与大师兄关系越来越好的那个好,只不过是他的擅自定义,是自我满足而已。

平日里日常相处能保持的融洽和谐,在此刻全都变得又轻又薄,一戳便破。

大师兄始终是大师兄。冷淡的、高高在上的、与小情小爱无关。即使他再死皮赖脸去贴贴却接近,也会轻易被甩开。

崩溃一般的委屈和无处可说的愤懑从泥泞一片的心窜向大脑,逼出鼻腔的酸涩,也逼出眼角的泛红,程雁书不想在完全明了这种不对等的关系的此刻、在淡然冷静的韩知竹面前流露出这样软弱的一面,但却也控制不住自己。

他只得低下头去,倔强地说:地缝,我不去了。

不可。韩知竹的声音冷得比冰更甚。他踏前两步,抬起手拉住了程雁书紧抓住门框那只手的手腕,二话不说便压住了他的脉搏。

感觉到温热手指触上自己皮肤的瞬间,程雁书眼眸里的委屈紧绷到了极限。用力一甩,他挣脱了韩知竹的手,更是大声嚷着:我不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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