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第五章忧抑(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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冈部大人带来一位年轻女子。此人身着银杏叶纹的打褂,梳着寻常的姬切发式,她作了揖,待须臾过后我才得以看清她的容貌。

“真彦大人,这是小女葛夏。”

“大人竟有这样伶俐的女儿。”

这不过是我的一句敷衍。我匆匆扫了葛夏一眼,只觉得是寻常的武家女子,没能再对她有什么深刻的印象。见过那人的仙姿佚貌,这世间有再美的人物也只会黯然失色。

“葛夏平常都待在宅邸,不常出门。此次前来骏府,说是想看看城里的樱花林,大人若是有闲情不妨带她逛逛。毕竟这样难得的时节今年不会有第二次了。”

此时正值卯月[卯月:日本农历中的四月。]下旬,已过了樱花怒放的时期。即将开败的粉蕊摞满了枝条,洒落的花瓣似落红飘雨,连通往城堡的石阶上都铺满了樱花织成的毯。

冈部大人的话中也别有他意。半晌后,冈部宪次以军务为由先行离开,院中只剩下我与冈部葛夏。

她没有搭理我,而是径直走到了樱花树下。恰好一阵风吹过,缤纷落英徐徐降下,她那件橘色的打褂上瞬间就迭满了零散的花瓣。葛夏的发间也是樱瓣,一片完整的五瓣花不偏不倚地落在她额前。随后她又迎风起舞,外穿的打褂摇曳飘荡着,露出了里面水色的振袖下摆。

我始终默不作声,可目光早已被花雨中的少女吸引。她起舞的风姿、额前那枚樱花,都让我想到了唐画中点着花钿的舞姬。

“这样美丽的花,却生在这拘束的城中,连外面的阳光都见不到。”

我看得出了神,并没有注意到葛夏已解掉身上的打褂站在我身旁。她的发间与额前不再有落英的痕迹,整齐的振袖上也是一尘不染。方才的一切仿佛都从未发生,这空荡的院落里仅留下她同我搭话的余音。

“没有城池护佑,生在野外的花只会在战火中化为灰烬吧。”

骏府城的院墙高大坚固,低矮樱树的枝条无法探出去、能沐浴到的天空仅有这方寸之间了。但是战火还烧不到这里。我忆起了小田原城的梨树,逃离之前没来得及为它送别,恐怕连那光秃秃的树干也被烧成焦炭了吧。

华美金阙使人闭塞、令人窒息,但对曾经的我而言,那里还有一段安稳命运。我逃了出来,又侥幸活了下来,可仍不知前路艰险。没能活下来的,那些被掩埋在废墟之下的,却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所以我定要亲手杀了北条政庆。我不会准许他自裁的。我要将他逼到山穷水尽,然后割下他的头颅,把他的血浇在小田原城的焦土上。

“真彦大人?”

公主、阿照殿下、阿照——不会再有人这样呼唤我了。叫着我的是身旁的葛夏。

“真彦大人,您在哭吗?”

是的,我的泪水模糊了眼眶,眼中的花雨已连成莽漠一片。憎恶与惋惜在我胸口交错盘踞,我紧紧攥着袖口,但无以发泄的身躯还是在风中止不住地颤抖着。眼泪像珠串般滴滴垂落,在酸涩感进一步梗阻我的鼻腔和喉头前,我接过了葛夏递过来的手帕。

有那么一瞬间,葛夏的身影使我想起那个人。分明是截然不同的女子,她却在这残酷命运之后带给我弥足珍贵的幻影。

“想到了从前相模国的事,触情生情罢了。”

我要改掉自己爱哭的毛病,因为如今的我已经没有资格流泪了。

“大人,是个温柔的人呢。”

我用手帕拭干眼泪,葛夏没将它要回去。而我二度见她时,她已成为我的妻子。我与她在骏府的这场会面实际上是纯信大人安排好的。瑞春殿也从中撮合、预将冈部宪次的女儿许给自己的侄子。

其实他们在大婚前曾将我传到远江,也当面询问了我的意见,但我哪里有拒绝的余地呢。我还是如此的胆怯,我只配做个不敢忤逆主君的武士,我就这样毁掉了一个少女往后的人生。

她曾带给我短暂希冀,但她的岁月却再也没有希望可言。

大婚当日夜里,不喜饮酒的我故意喝得酩酊大醉。我浑身上下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酒精味,可我的头脑还清醒着。我推开居室的门,一眼就看到了候在那里的葛夏。我找准了卧榻的方位、一头栽倒在被褥里,丝毫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我没能马上入睡,葛夏也没有即刻离开。她在我的居室里跪了许久,最后一脸落寞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到了第二日晚间,没能和新婚丈夫圆房的葛夏又守在我的居室门前。

“我累了。葛夏,你回去歇着吧。”

我再度打发她走,只是不敢多看她一眼。我将她晾在纸拉门外,人影在门上停留了许久,在这沉沉遥夜中,她会想写什么呢?她嫁给了注定不会爱她的“丈夫”,不仅如此,那虚假的丈夫甚至不愿意碰她一下。我能做的唯有压下流言蜚语,让没有做错任何事的葛夏不必受人非议。

可到了第叁日,她又来到居室。这次是黑天半夜,我刚从城外返回,连铠甲都来不及脱下。那繁琐的铜片缀在我身上,使得疲惫不堪的我都没有自行解下具足的力量。我跪坐在卧榻旁,葛夏也紧随其后。她带上了拉门,点着几盏烛火的房内只剩我与她二人。

我将具足从身上剥掉,她挪身上前意图协助,我却打开她的手。

“我自己可以。”

我被抽干了力气,在万分疲敝的状态下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我粗暴地扒着身上的铠甲,又粗鲁地回应着身旁的妻子。我把脱掉的铠甲扔在一边,葛夏仍跪在我身前,我们之间的间隔不过四尺,然这位备受冷落的新妇却对自己眼前的丈夫一无所知。

“真彦大人,您不喜欢妾身吗?”

葛夏打破了这漫长的寂静,言语间的她浑身轻颤,语气也充斥着满腔的白华之怨。

“真彦大人,您为什么都不愿正眼看妾身?是妾身不招人喜欢吧,这一定都是妾身的错……”

见我良久未回应,她开始自问自答起来。她的双手虽搭在跪着的膝盖上,但那掩在袖口下的右手却狠狠掐着左手的手背。

“不要这样,葛夏。这不是你的错,是我害了你,你不该嫁给我。”

我抬起头瞟向她的衣襟说道。我刚一说完,她便骤然起身。她的小腿仍跪在地上,立着的单薄人影已完全遮蔽我的视线。

我不得不看向她的眼睛,即便她眼底噙满泪水,注视着我的目光却仍是那样温婉。

“是您救了我,是您没有拒绝掉婚事,才能让我逃过一劫。”

“这是为何?”

我胸中浮上了困惑,疑问也脱口而出。

“如果不是嫁给您,我就要被我父亲许给中务少禄[中务少禄:同前文的织部正、左兵卫少尉、寮助等类似,均为日本官位。日本的官位是由朝廷下发的,幕府在实际的官位任命流程中并不关键。但镰仓时代后代表朝廷的公家式微,深陷财务危机的日本天皇便公开售卖官位,从六品以下的官位被滥卖乱买,甚至会出现一个官位下有多个武士的乱象。不仅如此,部分无官武士甚至会以官名自居,这就导致到战国时代的武士间已是遍地是官位、人人有官当的景象。]家的长子。那家的儿子曾有过一任妻子,但那个可怜的妇人却日日遭受中务少禄一家的毒打,年纪轻轻就去世了。但我最后嫁给了您,您是个温柔的人,您让我不必面对刀山剑树,这样善良的您哪里有什么错呢?”

竟是如此,居是如此。吉良中务少禄家也是今川氏的家臣,他家的封地在远江,因能于治理农业才得到纯信大人赏识。在我看来这样的家氏里净是些粗野武士,没想到他们甚至能对柔弱的女子狠下毒手。在这个国家还有多少这样的男人,又有多少会把自己的女儿当做政治联姻工具的父亲。

我眉头深索、怒而不发。霎时间,我对与自己有着忘年之交的冈部宪次也涌现了诸多不满。

“真彦大人!”

葛夏没留给我几分消火的间隙,她猛然间扑了上来,抓着我的双臂说道:

“请使用妾身的身体吧!妾身是您的妻子,妻子的职责便是服侍丈夫,妾身会好好服侍您,让您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

语罢,她便抚上了我的大腿,又上移至锁骨处、试图解开我的衣衫。

“别这样,葛夏!”

我一把推开她,连力道也没有拿捏。我神思紊乱,被推倒的葛夏又跪在了先前的位置上。只是下一刻,葛夏的双手就搭上自己的领口、用力扒掉了身上的外衣。眼下是穿着单衣也不会冷的夏季,但女子总会在振袖里套上里衣。可葛夏却什么也没穿,在刚才的推搡中她的衣带也松垮,她将拉下的和服扯到腰际,之后赤裸的上身便一览无遗。

她上身的肌肤白皙红润,一对椒乳更是剔透。在那惹眼的乳房上坠着比樱色要深些的乳首,若换作旁人,此刻肯定已经控制不住、要将眼前的美景把玩在手了吧?

只是这美人的丈夫仍嘿然不语。我脸上堆满苦涩,见她如此渴求着爱抚,我眼中只含入了悲悯的神色。

我怜悯着她,怜悯这个被制度规训的女人。但这样的我不过是狂妄自大之辈。这世上有千千万万女子仍像她这样、要为根本不爱自己的人献出纯洁的肉体,而我对此只能漠视。因为我避开了身为女子的命运,我可以作为武士上阵杀敌,还能以男人的身份支配女性。这样的我没有一天想过要去拯救有着悲惨命运的少女们,事到如今我又有什么资格兔死狐悲呢?

“穿上衣服,葛夏。夜里会着凉的。”

她没有听我的,一点儿也没有。葛夏将衣带彻底抽去,身上的振袖便如丝绸一样滑下。她用右手拽起自己挺立的乳房,左手则是滑入下腹处、在稚嫩的耻毛后摸索着阴户的深处。

葛夏用力拉拽着胸前双峰,她的胸口一起一伏,过大的力道令她白皙的胸乳上被烙下一片忽大忽小的指印。那只抚摸着私处的左手则是牢牢贴在她向前倾的骨盆上,她用两指剥开阴唇旁环绕着的毛发,将纤长的中指斜插在缝隙间。

“真彦大人……真彦大人……”

她猛烈搓动着自己的阴蒂,粗糙的爱抚使她很快有了生理反应。她娇声呼唤着我的名字,揉捏乳房的力度也渐渐放轻。她将半个乳杯捧在手中并向上推压,然后用拇指摩挲起粉嫩的乳尖。

“啊……葛夏想要……与真彦大人交合。”

她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她竟不惜为我这种人做到这个地步。

葛夏面色潮红,自腹腔喷出的剧烈喘息令她平坦的小腹也一收一缩。而她小腹下的那只手也已浸上了爱液。葛夏的两指在外阴间反复拨弄,搭在蜜缝上的中指向内延伸、顶住了紧致的小穴口。她的阴唇中想必已积满粘液,只因她每一次在穴口周围上下捋动,阴部都会传来细微的水声。

“唔嗯……”

葛夏的音色骤然变调,她将中指埋入了自己的阴道,这对不擅长自慰的处女而言是有些痛苦的事。她中指的一半还露在外面,但插入小穴的指尖已经在内壁中动了起来。葛夏中止了对乳房的爱抚,那只空出的右手撑上了地板,她把被自己搅动着的私处上倾、对准我死灰般的面孔。之后她便微合双目、全力抽插起自己的小穴。

葛夏的中指在被不断扩张的肉壁内反复抽送着,她的指缝间满是溢出的蜜液,黏糊不清的古怪水声在我耳边挥之不去。她是如此淫荡,又是如此圣洁。少女的躯体一尘不染,她卖力展示着自己的肉体,若是武士,此刻怕是已解下自己胯下的兜裆布、把硬挺的男根顶入她的宫口了吧?再这样下去,连我也要按耐不住私处的悸动,要将她柔软的阴唇含入口中、狠狠吮吸她穴中的淫液。

可我办不到。

我的妻子正当着我的面自慰,我知道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讨好我,但我依然无动于衷。

因为我不爱她。我爱着的始终只有那一人,没有她陪伴的每一日于我而言都如万古长夜。而即便我知道我再也寻不回她,我全部的爱意也仍会为那短暂的时光温存。

不愿看葛夏继续折磨自己的我背过身去,这稍微起了些效果,她没再继续手淫,但没过多久又扑在了我背上。葛夏袒露的胸乳紧贴着我的后背,她的身体上下蠕动起来,胸前那两颗凸起也不断摩擦着我单薄的衣料。她一边用乳房剐蹭我的脊背,一边又用仍沾着爱液的手扣着我的肩膀。

“妾身已经忍不了了……浑身像点火一般……妾身现在就想让大人进入……”

她吐出一连串极富挑逗性的淫靡之辞,然后不管不顾地扒掉我的外衣。

“我自己来!”

我蓦地从卧榻旁站起,与此同时又发出一声即将破音的吼喝。被我撞开的葛夏愣倒在原地,而我也确实顺着她的意思剥掉贴身的里衣。

“真彦……大人……”

背对着葛夏的我将自己的上身剥到只剩下胸前紧裹着的白布束胸,但我背后那条绵亘在椎骨旁的丑陋刀疤已经完全暴露在外。我转过身去、一圈圈扯下缠绕的束胸,葛夏就是在这时抱住了我的身体。

“您……您到底遭受了多少苦难。”

我还没完全解掉胸前的束缚,但山丘般凸起的胸脯已能证明我的真实身份。我的妻子终于得知了我的秘密,可她没有责怪我这个撒下弥天大谎的大骗子。

“葛夏,抱歉。我骗了你,也骗了所有人。”

她将我紧紧搂在怀中,用柔滑的乌发轻蹭起我的下巴。

“身为妻子,我竟对您遭受的痛苦毫不知情。您受过这么重的伤,为什么没有对我讲起呢?”

我背后的刀伤是在叁年前与武藏国交战时诞生的。北条家的将领在战场上被前后围攻,负责指挥铁炮队的我却自阵中鲁莽冲出、最后替友方挨下了那一道劈砍。

“我用这样的小伤,换回了一个将领的性命哦。”

我的语气似乎有些自满。那之后返回小田原城的我没告诉任何人我受伤的事,尽管乳母反复追问我铠甲上为什么出现了严重的损伤,但倔强的我不让她查看我的身体,总是仰躺着休息的我也就始终没有暴露这微不足道的伤痕。

“真彦大人……”

“那不是属于我的名字,我也不是能成为你丈夫的武士。所以,你依旧是自由的,葛夏。去寻找真正爱着你的人吧。”

葛夏的泪水打湿了我裸露的肩膀,我轻轻将她推开,她的双手仍恋恋不舍地搭在我锁骨旁。

“不论您究竟是何人,我都是您的妻子。我会永远守在您身边。”

我毁掉了少女的一生,但甘之如饴的她却在通往罗生门前的复仇道路上给予我最后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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