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病入膏肓后 第115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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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珩摇头请母亲莫怪底下人,“大抵是我自己贪食吃坏了肠胃。”

他轻轻勾动宣明珠的手,声音虚弱:“珩儿想让母亲陪着我。”

宣明珠自然道好,外厅那边便请九叔先回,改日她得空再去拜访。

她怜惜地摩挲珩儿的额头,她过去一门心思只为一人,而今不是了。家里家外,该顾念的都要顾好。

心里撑着一股劲,人不能在府里日日枯等,况且年关底下事务多,容不得她关起门来伤春悲秋。宗亲间要走动、旧宫里遣散的老人儿节礼要送,而皇帝大婚后的首个元旦大朝会,除了宴请宗室国戚,还要接待入京的各路蕃王与外邦使臣。

至冬至日,京城的四方馆已是诸路使节集聚。

八方来朝,乃为大晋天子威仪的象征,中原汉家风萃的显化,宴席筹备半点也马虎不得。

墨氏虽则端容稳妥,毕竟没操办过这样大的阵仗,皇帝执意不册四妃,守着她一个,而后宫的太妃们又都是些俸银养的闲人,拿不出一个能帮皇后分担事务的。

宣明珠疼小辈,时不时搭一把手,为皇后周全。

这日教坊司送来元日庆宴上为外邦蕃王献演的舞目,呈到公主府中给大长公主过目,宣明珠笼着肩上的兔貂儿,翻看几眼单子,当即皱眉。

“混成紫极之舞?张侍郎也是礼部的老资历了,此为荐献大圣元帝之舞,安排在接款外邦属邻的大宴上,张大人觉得合适吗。”

张侍郎躬身回道:“回殿下,鸿胪寺卿的意思,陛下燕尔新敦人合,国祚熙盛,庆舞莫如选那威仪不失热闹的——”

他还未说完,宣明珠凤眸冷瞥:“《二郎神队》更热闹,要不要在新年元日搬到紫宸殿上,当着外使的面大大耍一番?”

张侍郎被大长公主语中的戾气震住了,立即醒悟过来,大长公主自小出入洛阳各坊司,是舞乐堆里的行家,忙垂手道:“但听殿下示下。”

“改,《神王破阵乐》,既威重又不失灵活,方可体现我大晋风范。”

她说话时黛如烟水的蛾眉仍旧蹙着,颦媚间杂英气,透出一脉不可轻犯的风度,张侍郎于是将头垂得更低了,唯诺诺而已。

唯恐教坊司排不好这部舞,带出脂粉气,她又指定了一个行家里手,便是宜春乐坊的杨大娘子。

杨珂芝本性不愿沾染官家事,但既是明珠所托,兹事体大,她便未辞。

只是在教坊司碰了面,杨珂芝望着这位多年好友的脸色,纳罕道:“谁惹你了,一脸要诛人九族的模样?往常那芮司仪瞧见你来,殿下长殿下短的多殷勤,看今日,她觑着那张粉脂三层厚的脸儿,凑都不敢往这边凑。”

宣明珠愣一下神,问有吗。杨珂芝说,“怎么没有。”

其实杨珂芝知道明珠心里有什么疙瘩,她开的乐坊通四方消息,梅大人在西岭雪山遇难之事,这一个多月来在坊间传得绘声绘色,早已不是什么新闻。

日子一天天过去,雪岭冻死骨,至今连一片衣角都没有找回,恐怕已不能用“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来自我宽慰了。

杨珂芝在私,对这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梅大人很有意见,却也不免唏嘘,仔细打量着宣明珠的神色,说她伤心吧,瞧不大出来,说不在意,分明又与往日嬉笑的派头大异了。

她们之间没有藏着掖着的,杨娘子直接问道:“你对他,到底是怎个章程?”

宣明珠倚在座中,静静望着下头排演的舞队,编钟鼓弦的喜庆和乐中,她声音低缈:“那只黑隼还是没挺过去,今早死了,遂遂哭得很伤心。”

杨珂芝有些疑惑:遂遂是谁?

乐舍近门处的一道屏风外,胸前佩着瑟瑟玉、身著红地西蕃衽服的赞普世子格尔棊,眼光灼灼地望向上首那位冷艳绝伦的佳人,目不转睛。

他用有几分生硬的官话问身旁的芮司仪,“这位便是大晋国的长公主殿下?”

芮司仪怔营一下,方赔笑道:“而今是镇国大长公主殿下。”

说罢,便见对面的西蕃世子含着笑,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

如果这位司仪懂得吐蕃语,就会听明白,格尔棊说的是:“神光动人,天仙风姿,怪不得当年父王不惜许以西蕃世世臣于大晋,来求娶这位明珠公主。”

第95章 我会弄哭殿下

过了除夕,便是元日大陈设。

清晨的朝会上,皇帝于麟德殿升御座,中书侍郎上奏诸州贺表,户部侍郎奏各州贡品,而后黄门侍郎报祥瑞,百官向陛下齐敬新禧,山呼万岁。

入夜后在紫宸宫举办的大宴会,便是为接见外邦使臣而设。

宣明珠要赴夜宴,一早便命人寻出了金蟒服。对镜整理金冠时,她对泓儿道:“令毕长史准备厚实衣物,过了破五,我带三个孩子去趟蜀州。”

泓儿听后神情微讶,而后应声称诺。

她知道林将军前后已传了三次信回来,每一封都是一样的话——寻不着人。梅大人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生无人死无尸。

可是公主殿下仿佛一直坚信梅大人还在世,迟迟不撤回军旅,令他们继续搜寻。

公子小姐们也是一样,泓儿之前担心过,小小姐年纪这么小,会受不住这般打击,出乎她意料的是,小小姐仅在那只黑隼死时伤心地哭了一场,将它埋进土里后,很快又打起精神,抹去眼泪抱着小狗守在屋门边。

“爹爹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我要和阿爹一起堆一个大大的雪人。”

这世上如果真有父女连心,泓儿心酸地想,便请苍天垂怜,应在小小姐与梅大人身上吧。

宫宴的全套流程都由宣明珠把过关,故一切顺利,总归是不离笙歌乐舞,贡献赏赐,没什么稀奇。

她自小长于宫廷,更盛大的华宴都经历过,热闹多了也就不觉热闹。身著金蟒服,头戴翚凤冠,居于帝后食案左畔特设的宝案后,位齐天子,地位之尊贵不言而喻,神色却有些阑珊,但看龙跸下臣工贺岁,淡然饮着自己的杯中酒。

然她越如此淡漠,那副被酒气熏氤的眉眼越透出莫可名状的吸引力。座下的西蕃世子视线一转去,便再也离不开。

格尔棊灼热地仰观这位高高在上的明珠公主,清华的仙姿沾染上人间酒色,便宛若神女玉像上平添一抹胭脂。亦冷亦媚,让人从心尖一路噬痒到脚底。

五巡酒后,殿台上了最后一道胡旋舞,眼见明珠公主偏头与晋朝天子轻语几句,似乎要起身离开,格尔棊忙举杯站起:

“格尔棊敬长公主殿下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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