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病入膏肓后 第101节(1 / 2)
宣明珠简直不知怎么说他,他现在不说,等她回京后难道不会知道吗,那时想想在扬州都没为他好生话别一场,便不烦忧了?
细问之下得知,原来南疆王暴病,帐下的王子王孙结党夺权,出现内乱,左尉迟氏扯旗自立,单方面破坏与大晋的和约,攻击晋军驻防西翼掠夺粮马。
南疆人擅用毒瘴,嫖骑将军李广德与部下被困在红柳滩,折损千余人马,这还是战报到达洛阳前的状况,此时不知如何。皇帝本不打算让言淮再离京,是言淮自己请缨,才有了孤骑南下这一出。
他麾下的弟兄们远在边关浴血奋战,让他独自享受洛阳繁华,言淮做不到。
他来见宣明珠的路上想过,若阿姐当真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他能否割舍下梦里的那片金戈铁马,一心陪阿姐安稳度日?还是依旧赴边,大言不惭地让阿姐等着自己凯旋呢?
人生在世,处处皆不由己,结果不知该说太好还是太坏,他如今不用纠结了。
“阿姐放心。”言淮又扬起脸,傲气地一展唇,“平南将军不驻边,没人给这帮孙子紧弦了!京城那边,九门提督的缺儿由京兆统司刘卧胆出任,耽误不了陛下大婚期间的京畿治安。”
“我是担心这个么。”宣明珠一想到他又要去出生入死,心肝拧成一团,不知该怎样疼他才好。
向言淮身上仔细打量去,前一日还觉得他身板硬实,长大成人了,这会儿又觉单薄无依,“往后愈发冷了,你这么伶仃仃的哪行,南疆不比中原,用物常有短缺,得置办些行头再走。”又问他:“何时启程?”
言淮吞吐:“打算明日走。”
宣明珠闻言默了默,此时不是矫情的时候,余光扫到梅鹤庭,转头道,“扬州城大人最熟,时间急迫,为恣白置办的事可否托你?”
“我不用他。”
“臣遵主命。”
两人同时开口,视线一瞬对焦,像那针尖对麦芒。
梅鹤庭为人大度得很,春风得意嘛,能让人一步便让一步,径先掉转视线,温煦的目光含住宣明珠,低声道:
“殿下疼弟弟是应当,不过也请分一瓣心体恤体恤臣,殿下瞧我这一身,能否借湢室清洗一番,用过朝食再去?”
宣明珠不留在梅府沐浴,他便跟她回别业,腆颜蹭公主的净室沐浴,一往一来,半分亏都不吃。
言淮不等阿姐回应便上前一步,舔着小虎牙勾手指,“那个谁,你过来……”
真是好久没人能在一句话里激怒他三回了,大家都是男人,谁不知谁的心思。小将军将指节按得毕剥响,就去勾肩拢背,“来来,咱俩出去练练。”
梅鹤庭向宣明珠身后闪了一步,“言将军还没到沙场便拿自己人开刀,好威风啊。”
“你再说一遍,谁跟你自己人,不是一晌没见梅鹤庭你脸呢?”
他的手被轻轻拍开,宣明珠头疼地叹息:“都给我消停些吧祖宗,个个是有皇命在身的人,玩儿呐,小孩子过家家呐?”
她眼波一横,“谁再闹,外头凉快去。”
一声令下,两个男人眉目间刀来剑往依旧,只是皆不语了。
三人都还没用早饭,宣明珠调停后,命下头备膳。一张桌上风雷暗涌地吃完,梅鹤庭不用宣明珠再开口,优雅地用白帕揩拭嘴角,主动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小子道,“言将军,请吧。”
他念在言淮为国镇边的份上,除非实在忍不住挤对两句,置办一事尽心尽力。
言淮也知这人在扬州的分量,戎事为国之重事,便也先将个人恩怨放在一边,使唤起他来一点负疚都没有。
梅长生没脾气,陪同言淮置办齐药材,已是后晌午。
往他身上看了眼,他漫然道:“殿下说了,要为你置几套夹衣大氅,我知道一家成衣铺不错。”
坊间许多谚语都是话糙理不糙,比方“傻小子睡凉坑,全靠火力壮”,眼下的月令,言淮还穿一身单衫,与薄裘笼身的梅长生相较,如同身在两个季节。
言淮离京之前,英国公夫人殷殷为他准备了七八个包袱,他一个都没带,就是嫌麻烦,不耐地摆了摆手,说不必。
梅长生负手在前带路,“你纵使在公主面前扔了,我也管不着,别让我挨骂。”
“哟。”言淮愤愤不平,“这会儿懂得言听计从了,早年干嘛去了?你也不必在小爷跟前瞎得瑟,话我撂在这里,别仗着自己会耍心眼,以为阿姐好哄骗,便万事大吉了。你若再敢伤她一回,我——”
他发狠想了想,攥拳,“我削死你!”
唾沫星子飞溅,是真不顾风度,也真发自肺腑了。
梅长生侧脸安静,不激不恼地走了一会,点头:“视长公主如珠如宝者,世间犹有言恣白。这话,我记下了。”
言淮一拳打在棉花上,有点不是滋味。
当年他说出这番话时,明显感到那个锋芒初发的少年探花不把他当成一回事,小他四岁而已,就仿佛多了条天堑。
而今算什么,终于重视他这个再也算不成对手的对手了?还是搁这儿临别和解呢?
呸,文人花花肠子多得很,小爷可不吃口蜜腹剑这一套。
一路斗嘴到了绸缎庄,原来却是梅家名下的商铺,大查柜认得少东家,忙迎出来拱手见礼。
梅长生颔首,不多客套,“劳薛掌柜为他选几套过冬的大衣。”
掌柜的嗳一声,赶忙殷勤招待,商人眼尖,见此青年蜂腰窄背、锋芒如枪,便知不简单,笑着搭话,“这位公子好生一表人才,敢是少东家的朋友吧。”
“不是。”言淮断然否认。
“对。”梅长生一本正经点头,“是我小舅兄。”
嘿!谁他娘是你小舅子!言淮气得肺炸,他真心觉得梅鹤庭和从前判若两人了,好像他壳子里装了个别人,脸皮厚比城墙。
腹中骂骂咧咧,那些军营里的糙话混话争先恐后往嘴边挤,却见梅鹤庭目光倏沉,眼梢向店铺外轻侧。
言淮不屑,“从别业出来就缀在后头了,才发现啊。”
梅长生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想也知有胆跟他梢的,莫过三房的人。他已经给三叔留了一线,没连跟拔起,还不死心。
他面上的那派闲笑之色消弥,垂睫掸了掸衣袖,“言将军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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