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病入膏肓后 第30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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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明珠衣金蟒衣,带天琛带,冠远游冠,立于镜前,静静对望那张清冶雍容的面貌。

泓儿和澄儿的心坎和眼窝两下发热,跪地顿首:“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是该办些正经事了,”宣明珠目光通透,“向北衙军通知下去吧。”

在此之前,她先将梅豫叫来了鸣皋苑一趟。

当梅豫看见身着具服焕然如亲王莅临的母亲时,呼吸顿滞,下意识便要跪拜。

这件只停留在洛城上阳宫的传说里,晋明皇帝亲口言“见之如朕亲临”的礼服,他听说在母亲出嫁后便留在了宫里,许诺此生不再穿。没想到,还有机会能亲眼看见。

好在梅氏风骨撑住了他心中的万千惊疑,稳稳立在下首,只是声音有些打颤:“豫儿见过母亲。”

宣明珠道:“你跪下。”

梅豫这回不再犹豫,依言而跪。宣明珠俯视着这个尚未长成的少年,目光既有无尽的期冀,又蕴含着许多不舍。

她唤了声“豫儿”。

“为娘想让你立个誓,一生竭尽全力爱护庇佑宝鸦,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一点一滴的委屈。你可愿意?”

梅豫有些诧异地抬头,虽不知今日母亲为何如此郑重,二话不说便举指发誓。

末了自己还加上一句:“梅豫如有半分违背,教我天灭地诛,万世不得超生!”

宣明珠猛地别开脸,一滴泪洒落在无人看见的暗处。

她俯身扶起长子,摩挲他的后脑,半晌轻道:

“怪我偏心,宝鸦是我的心肝,你和珩儿是娘的两肋,这心脏,不就需要胸肋骨挡在前头好好地护着么。

“豫儿,你将来是梅氏顶天立地的门面,我期盼着你长大成材,却又舍不得你一个人去面对风雨,你父亲教子又历来严厉了些……罢,不说了,好孩子,别怪娘。”

“母亲!”

梅豫心里有种摸不着的不详感,再次撩袍跪下,铿然道:“君亲在上,有事弟子服其劳,此为天经地义之事。娘此言折煞儿子了,让儿子有何余地自容?梅豫自然一心孝敬双亲,友悌弟妹,何庸多言?”

他抬起头,目光坚毅且赤诚,“不过孩儿求娘亲一句准话,可是出了什么事情?若有用得着孩儿处,孩儿赴汤蹈火也不辞,娘别以为我年岁小,我也顶得住风雨!”

锵锵言容,隐约有其父三分风采。

宣明珠仿佛又见当年在御屏风后,偷看到的那个应对殿试潇洒如流的探花郎。

当日少年比之今日少年,少几分稚涩,多了几分自如与清傲。

终究已成过往了。

她静了半晌,点点头,弯腰拉起长子,说豫儿你别怕,在他耳边轻道了一句话。

梅豫骇在当场。

宣明珠叹息一声,将这样的责任放在十三岁的少年肩头,她实在很愧对他啊。

“豫儿。”她将手掌落在长子的肩膀,和容叮咛他,“以后治事多学学你父亲,成家后多疼疼你媳妇。”

梅豫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父亲他……知道吗?”

宣明珠摇头,淡笑着摆手,示意她不在意。

两行清泪自梅豫脸上滑落。

继而,他又猛地抹去泪,一躬到地:“孩儿谨记在心!”

次日清早,在梅豫护送准备回扬州的祖母出京后,宣明珠穿蟒服,乘金辂,来到位于皇城端门外的司天台署衙。

身前,是司天台建制三丈三尺高的观星楼。

身后,是五十年前晋明帝征集天下铜铁,所筑起的高达一百零八尺的盘龙万国天枢。

浩荡的日光直照而下,天枢柱身盘绕凌天的金龙与昭乐长公主身上须爪怒张的金蟒,交相辉映。

宣明珠意态殊洒,眯眼转了转尾指上的赤金指环。

目光所及处,北衙禁军都尉林故归率百骑猎猎而至,端的铁蹄震地,甲光耀空。

能入司天监供职的,自然是些捧罗盘翻黄历的文士吏,乍见这个阵势,还以为哪重天的魔星降世来灭他们口了呢!

谁也闹不清小小监台得罪了哪路高人,皆惴惴的缩在大门里。

林都尉下马,介胄之士可不拜,他却屈下左膝,向长公主双手呈上鱼符。

“北衙三营骑军、虎豹军、催甲军,尽为长公主殿下效命。殿下之令,无不遵从。”

兵符之主点点头,在金芒熠烁的通天勋柱下,漫然打个呵欠,“砸吧。”

【二更】

长公主带人砸了司天台。

晋朝自立国以降,崇尚君权神授,司天台的存在虽无鸾台凤阁起眼,往大了说,也是一朝气运之所在。

结果建逾百年的观星楼,就在北营军蛮横的长戈铁蹄下轰然倒塌,成了一片废墟。

“长公主殿下息怒,万事好说话,这犯天命的事万万做不得,砸不得呀!”

司天台里一片鬼哭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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