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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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是酸甜口的,加了一勺郑可心带来的辣椒油,有些怪,但是爽口好吃,非常开胃。

郑可心吃到一半,才想起作为食客的职业道德,咬着牛肉说:“真好吃。”

说完这话,她忽然没头没脑的想起他爸妈的相处模式,她爸若是上晚班,无论多晚,她妈都会等她爸回来一起吃饭,而她爸无论多累,都会耐心品尝,夸上一两句。

就好像这饭比药还管用,她爸吃了她妈做的饭,一天的疲惫都一扫而过了一样。

许念念单方面肯定自己的厨艺,笑的很开心:“我就说我做什么都好吃。”

饭后,郑可心站起身洗碗,许念念则听着洗衣机的动静,把床单被罩都抱了出来,运到阳台上晾晒。

厨房的窗户开着,冷面的味道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屋里屋外,只剩下洗衣液的清香。

连续两周的高强度复习把郑可心累掉了一层皮,周末她一直赖床到中午,琢磨着写不完的作业,和苏瑛玉打了个招呼,没回家。

新的一星期,郑可心又用相同的方式偶遇了许念念,齐尧不知道是有了新的猎物还是因为成绩下发被老师家长混合教育了一番,逐渐老实了很多,周四在第一个路口就调转了方向回家,周五更是干脆把值日翘了。

一转眼又到了周末,郑可心一早回家,而后在苏瑛玉的建议下在家住了一晚。

孩子突然离开家,父母哪有不想念的呢。

盛芸明难得给面子,没有搅扰郑可心的睡眠,然而郑可心还是在六点刚过一刻时猛的醒了过来。

没做噩梦,门外也没有哭骂,她就这么直挺挺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中邪了似的上下折腾了一会儿,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五分钟后她才反应过来,窗帘的颜色变了。

出租屋的窗帘是掺了小花的淡绿色,家里的则是浅黄色,光照进来打在人眼皮上,颜色不对。

郑可心呆坐着,发现还没到一个月,她就特别没良心的跟自己的原配房间生疏了。

周六已经把作业赶得差不多,到了上午九点,郑可心搞定了带回家的最后两张卷子。

苏瑛玉出门买菜,盛芸明正坐在客厅靠近窗户边的小椅子上剥花生,看见郑可心,眯着眼嘴角弯了起来,露出一排老龄化十足的下牙,看起来就像个正常的老太太。

一个慈眉善目,和蔼善良,不会张嘴就骂人的“姥姥”。

“可心回来啦,你妈说你们学校夏令营,哎呀你看看,累着了吧,看都把我们累瘦了。”

郑可心心里紧绷的弦松了一下,三个礼拜离家的安稳生活不知不觉压制了她心里的戾气,让她在面对盛芸明时居然感受到了一点久违的温情。

她们是隔着一代,血脉相连,基因能对上大半的至亲,盛芸明也曾像普通老人一样给郑可心买过糖吃,而郑可心曾也像普通孙辈一样,咿咿呀呀的哭过、闹过“我要姥姥”。

一家子之间,难道有谁生出来就带着仇恨,乐意把自己的亲人当敌人,非要带着怨念黑眼白眼的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吗。

谁不希望这日子顺顺当当,高高兴兴的呢。

然而这一点温情还没来得及浮现到郑可心脸上,盛芸明突然画风一转,又捏出了尖酸刻薄的语调:“你爸也不说去接你,我和你说——”

十多年了,郑可心对这种转折的敏感程度极高,几乎瞬间就预料到了盛芸明要说什么,整个人再次僵硬起来,与此同时身上的神经在原有基础上密集了一倍。

“——就你爸,又把我屋那袋挂面拿走啦!”盛芸明尖锐的“哼”了一声,骂了两句不堪入耳的脏话,慰问了郑可心已经去世的爷爷奶奶,而后仍旧觉得自己冤屈未了,喘着粗气看向郑可心,“你爸那王八羔子下的,等明儿你也不用孝顺他,还有你奶奶那个老不死的,昨儿个半夜她还在窗户口看我呢——”

盛芸明的窗外,是十六楼的高空。

原本安安静静的郑可心突然爆炸了似的,甩断盛芸明的话回屋,十秒钟内把所有东西扔进了书包,又把已经坏掉的耳机往耳朵里一塞,拎着钥匙行李迈出了家门。

防盗门被甩出一声巨响,摔的屋子里犯病的人一哆嗦,瞬间忘了自己在说什么,而后又一个瞬间,变本加厉的叫骂起来,对着空气喋喋不休。

从郑可心扔下盛芸明回房,到她果断离开家,全程不过一分钟。

她再不走,盛芸明会有生命危险,她家十六楼,人怎么掉下去都是一死。

外边太阳贼大个,郑可心胡乱拦了辆车,对自己下手也不客气,哪哪都磕了一圈把自己摔进了车里,吓得开车大爷直劝:“哎哎哎哎小姑娘,小心点这磕着碰着的。”

郑可心胸口积攒了一团厚重的浊气,吐不出来,沉默的看车外人来人往。

她想,她家怎么还是这样。

她想,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问题这些年她问过自己好多遍,盛芸明每次犯病症状都不相同,比最阴险的出题老师出的卷子还让人琢磨不透。

变着花样折磨人,一个理由都不用两次。

她妈到底做错了什么,她爸到底做错了什么,她那很多年前去世,都未曾看到儿子长大成人的奶奶又做错了什么。

还有她自己,他们为什么要受这份罪。

郑可心心里恶念滔天,巴不得立刻把本子上写写画画的未完成变成过去式,给盛芸明移个地儿,把她从被她搅和的乌糟一团的房子里扔出去,塞进巴掌大的小盒子。

合上盖压上土。

这么想着,她一把推开了出租屋的门,许念念刚好从卫生间出来,看见她一笑,说:“回来啦。”

那么一瞬间,郑可心堆上头的恶念猛然消散了。

这个家温柔舒适,半空中永远浮着一点光和淡淡的衣物清香,像个邪念带不进来的圣地,好像她从外面跨进来,脚迈过那个砍,就一切清零。

她家要是跟这个家一样该多好,和平,安静,没有吵架没有纷争也没有哭骂,就这么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

许念念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但终究什么都没问,一抬眼一转身就把这页翻了过去,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似的,淡淡的问她:“喝柚子茶吗?”

郑可心沉默的点点头。

许念念又问:“加冰块吗。”

郑可心再次沉默的点点头。

房间里温度有些高,玻璃杯表面很快凝结出水珠,手指轻轻附上去,细小的水流就顺着手指滑到人的掌心。

郑可心看着手心的水珠发了好一会呆才反应过来。

她妈口中犯病频率会降低的温暖日子过去了。

夏天已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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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哪个北方人爱喝甜粥,这简直就是摧残。——我爱,芋圆红豆粥万岁。

苏瑛玉厨艺很好,在这方面和许念念更像一家的母女——嗐,早晚是一家的,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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